“那就依你所言, 若是再办事不利,这正室的位置可就要换人做了, ”那修士站起了身来,负手朝外走去,只留下柳妙音捏紧了粉拳,咬紧了嘴唇。
即便再柔情蜜意, 一旦时间过了些,男人的柔情总会消失, 依靠男人的情义自然是靠不住的,唯一的也就是修为了。
吴德虽重要, 可她同样是炼气六层的修士,便是离了那个男人,照样能过的逍遥自在,这就是她跟姐姐之间的不同。
王家的人愈发的少了,自从王家老爷的葬礼以后,这里的家仆几乎就是能跑的跑,能辞的辞, 甚至有的连月钱都不要了,只想离开那块儿阴森森的地方。
只因那昔日金碧辉煌的地方, 如今却是灰扑扑黏腻腻, 雕廊画柱之上也不知道沾染了什么, 腥臭无比还招惹苍蝇,白日看起来已然阴森森的,到了夜间, 更是比那鬼庄还不如,隐隐约约的不知道从哪里还能传些哭声过来,使得这里更加的人烟凋零,连打更的都不敢从这家门前经过。
“好好的灵仙镇怎么就弄成现在这副模样了,”灵仙镇中越来越稀少的人家偶尔碰见议论道。
“还不是那个王家,知道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么,这就是,能走就赶紧走吧,招惹这么个倒霉的,也是咱们灵仙镇的祸事啊,”柱着拐杖的老人说道,“报应这回事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可那些死了的姑娘到底无辜啊,”那过路之人感慨道。
“风月坊中不知道多少男人流连,多少家里家破人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可叹可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王家一事,造的人心惶惶,连带着家仆失踪,更是让灵仙镇中人感慨不知道这事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而就在人们惶惶入睡的一天晚上,本是乌云阵阵,连日来的火气被遮了一些,却又闷闷的让人睡不安稳,可就在后半夜的时候,一股子干燥之意突然袭来,却是引的人睡的更沉了。
王家宅院,一片大火,不管是多么金光璀璨的东西,都在这火焰的吞吐中化为了一片的乌有,连带着那些人,都成了火焰之中的牺牲品。
正庭之中,仆人们纷纷找水想要扑灭大火,只有王夫人坐在那梳妆台前,一根一根的往白色的发间插着珠钗,金步摇随着热浪一晃一晃的,在门从她的身后打开时,她甚至是带着悠闲转身的。
“我就知道你会来,”王夫人看着那站在门口的朝纵,涂抹了胭脂的唇红艳艳的吓人,笑起来更是瘆人的厉害,“恨我恨的不得了吧我也恨你恨的不得了。”
“你的死期到了,”朝纵抱着怀里的妖兽说道,那火在他的背后燃烧,对于普通的人,连带着呼吸的空间都会焚烧殆尽,可是对于朝纵来讲,凡火一时半会对他造不成影响。
他曾经惧怕炉中的炭火,因为只要他曾经敢反抗,就会被人威胁用热碳烧他的嘴,现在的火焰勾起了曾经的回忆,让他痛恨厌恶,却也意识到力量对于一个人有多么的重要。
“我本来就没想活,夫君都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呢,”王夫人的目光有些出神,“只不过你小小年纪也太狠心了,那些家仆又没有对不起你,连他们也杀,不怕遭报应么”
“他们是怎么对我的,不肖你来说,”朝纵抚摸着怀里的妖兽,火浪卷起了他的衣摆,映衬在那双眸中的火光就像是在那眼睛中灼烧一样,使那瞳孔红的发黑,“我现在只管你的死活。”
“只有你一个人来,那个小子没来”王夫人朝他的背后看了看,舔了舔有些鲜艳过头的红唇道。
朝纵的眸中闪过一抹厌恶“不需要他来,我一个人也就足够了。”
“你倒是胆子大的很,”王夫人从梳妆台前起身,缓缓的朝着朝纵走了过去,目光之中带着盈盈的笑意,“我可以死,但是你也得给我陪葬,知道我为什么憎恨厌恶你么如果不是你娘的存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娘死了,我当然要在你这个小杂种的身上出气,可你说你被丢弃的时候直接死了多好,干嘛又要活着受罪,让我家破人亡呢”
她的话说到最后已经一片的狰狞,眼睛之中竟有血泪掉落了出来“我只是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已,到底哪里做错了呢我哪里做错了”
“你错在没有本事,只会空想,自作孽不可活,”朝纵一步一步的朝她走了过去,“你说你没错,那我娘又错在了哪里,我又错在了哪里”
他身影虽小,却不可忽略,直问的王夫人竟有几分的哑口无言。
“你们的存在就是错误,你娘不想死可以啊,她哪里的路不好走,偏偏到灵仙镇来这就是她的错”王夫人一甩衣袖,红色的衣摆上好像都沾染着血液,她的身形朝着朝纵冲了过去,“她是贱人,你自然是贱种,不该留存在这个世上”
她冲了过来,一举一动却颇有章法,原本红艳艳的指甲更是宛如野兽的爪子带着锋芒,若是被抓上一下,只怕寻常都要掉下半块肉来。
凑近的呼吸之间带着点点腥气,朝纵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再看王夫人的样子,猩红的舌头舔着嘴唇,火茬掉在她的衣服上面,她似乎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个女人
“她已经不是人类了,”朝纵怀里的妖兽抽了抽鼻子道,“她身上有尸体的味道。”
人类可以修真,灵魂一类存在,怨气滋生,死了的可以化作僵尸,凡尘的道士或是修士都可驱逐,活着的那一类若是怨气极深,又得了莫名的力量,便是化作活尸也不是没有可能。
“嘿嘿,你这抱的狗倒是鼻子灵敏,”王夫人的舌头舔过牙齿,“我已经死了,可是我觉得比活着的时候更加畅快,想杀谁就杀谁,想吃谁就吃谁,嘻嘻嘻”
她笑的形同鬼魅,那妖兽却哼了一声十分不满“恶心的女人,你才是狗呢,就你这副样子还想吃谁就吃谁,左不过是吃了一个炼气六层修士的血肉,又吃了不少活人的精血,还不够姑奶奶我一脚蹬的。”
“你不是她的对手,留在这儿,”那妖兽从朝纵怀里窜了出去,直接对上了王夫人,朝纵连忙往后退去,在遇到一些在火焰之中打滚的人时,直接一脚将他们踹的更深了些。
王家的家仆人人身上沾染着他人的血液,死不足惜。
惨叫声在火海之中不断响起,而在那房屋之中,一道红色的身影跳上了房顶,白发飘扬宛如狗啃,衣袖更是破破烂烂的露出了里面的皮肤来,若说是脸上的皮肤还算正常,那么她裸露出来的皮肤已然是青紫一片,宛如干柴了。
那妖兽也越上了屋顶,蹲身下去优雅的舔了舔自己的前爪道“跑跑跑,就知道跑,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
它口气之中颇为不屑,可王夫人哪里还有之前的一分淡定,口中甚至不发人音,而是一声又一声受到威胁时的嘶吼出声。
“让她跑,只要找到一个人,她想跑也跑不了了,”朝纵推开了一间屋舍,在里面张往了一下,没有找到踪迹的时候探头出来,漆黑发红的眸子之中泛着宛如深渊一样的邪恶,“你帮我闻闻,这庄子里面应该有一个孩子的味道,找到那个孩子,就不愁抓不到她。”
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可是对于那个孩子却似乎在说一个死物一般。
那妖兽自然没有对于普通人类的怜悯,抽了抽鼻子道“倒是有点儿味道,这火太大了,人应该不在这里。”
“那应该是逃走了,”朝纵仰着粉嫩的小脸,看起来一片的天真,“你快把她抓起来,我们好去找她的儿子。”
“把她杀了再找她的儿子不行么”那妖兽不明所以。
“不行哦,”朝纵眉宇间都带了恶意,“她当着我娘的面将我带走,险些杀了我,我当然要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儿子,让她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当然,你还有另外一个选择,那就是跪在我的面前自尽,我就留你儿子一个全尸,免了他万箭穿心之苦,你自己选。”
后面的话,却是对着王夫人说的。
火焰之中,明明热的人全身滚烫,可是连那妖兽都觉得心里有些发凉,这孩子若是长成了,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茬,可哪个登顶之人,都必不会是心慈手软之辈,那些人的手中,还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性命。
怜悯自己的仇人,就是对自己捅刀,这小子果然合乎它的胃口。
“你自己选,”那妖兽对着王夫人说道,舔着爪子的姿势越发的优雅,“要不然我就将你儿子撕成一块一块的喂狗。”
“禽兽,你们都是禽兽”王夫人嘶吼出声,之前她还有诸多不信,可是在切切实实的实力对比下,却由不得她不信,“要杀就杀我,别动我儿子,你们要是敢动我儿子,我到了阴曹地府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所以让你自己选,”朝纵选了院落的一块空地,在一块假山石上坐了下来,“从前,你可没有给过我和我娘选择的机会,我已经足够仁慈了。”
王夫人呆呆的站在屋顶之上,在对上朝纵的视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即从屋顶上跳了下去,站在了朝纵的面前道“你有本事,你真真是有本事。”
“若是没有你,我不会这么有本事的,”朝纵一个眼神,那妖兽打了个哈欠,身形在转瞬之间变大,在王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个爪子直接将那跃跃欲试的女人压在了爪子底下。
“放开我你们不得好死”王夫人的声音已经破的厉害,可想要挣扎却挣扎不出。
“还是不长教训,”朝纵慢慢的揣着手走到了她的跟前,蹲下去看着王夫人不甘心的神色道,“怎么,觉得我死了你儿子就能安全无虞了我死了,还有人能替我报仇,你死了,你背后的人敢动弹么”
朝纵伸手拔下了她头顶的金钗,上面锋利,在火光之中看起来尤为的扎眼,朝纵用那尖头在王夫人的脸上划过,冰冰凉凉的触感却让王夫人惊恐连连。
“你要干什么你个小畜生你敢干什么啊”
“听说你丈夫死了,我总是想着你应该想跟他在阴间团聚的,”朝纵每说一句话,就在她的脸上轻描淡写的划上一下。
“啊畜生”
“你那丈夫极爱美色,他要是看见你这个样子,只怕隔夜饭都能够吐出来了。”
“啊我要你生不如死”
“真可惜,本来就生的比我娘丑,到了阴间更是难以入眼了。”
“求你,求求你”
“好没意思,”朝纵最后一下直接扎进了她的心窝之中,血液从那里喷洒了出来,等到金钗拔出的时候,王夫人的气息已经绝了。
活尸的致命处就是心脏,跟人类一模一样。
那妖兽抬起了沾了血的爪子,低头将朝纵叼了起来,从满是火焰的王家跃了出去,有未睡的看到那一幕,直摔了手上的烛火跑的连滚带爬的喊着有怪物,只顾的跑的无影无踪了。
“儿子,真要去追她的儿子么”妖兽将朝纵在山林之中放下问道。
朝纵摇了摇头,看了看身上的血液道“马上要天亮了,我想先洗个澡。”
“不用洗澡,那个家伙会清尘诀,我也会,”妖兽自告奋勇道,还实地演示了一遍,之前毛爪子的血液果然都消失不见了。
它又故技重施,让朝纵身上的血液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可朝纵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闷声道“我要洗澡。”
虽然痕迹去掉了,但是之前的血腥味好像还在一样,没有经过水流的冲刷,就好像指甲缝里面都还流淌着血液。
那妖兽歪了歪脑袋实在不明白他的想法,但秉持着为儿子服务的精神,还是带他找到了一条溪流,反正它已经记住了那个小孩儿的气味,只要跑的不是太远,以它的修为想要找到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人一兽在这里洗洗涮涮,而在一条尘土飞扬的小道上,一道修长的人影在那里晃晃悠悠的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像是漫无目的,又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
他不断的仰头眺望,一直到一辆马车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打了个哈欠。
那马车疾驰而过,像是要逃命一样,朝砚遮了遮弥漫的尘土,在那马车到了近前的时候,直接一脚踹上了人家的车辙。
木头做的车辙没有炼气修士的脚来的坚硬,那本来奔腾的马直接仰起身来嘶鸣了一声,那马车更是因为一侧停止直接侧翻在了地上。
一场不怎么巨大的事故造成,这要搁在现代一准被警察叔叔拉进局子里面思想教育上几天。
“找死啊你混蛋”马车夫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马车下面传了过来,马车里面更是哭喊声响成了一片,孩子的哭叫声尤为的响亮。
那马车夫好容易从车下面扶着腿爬了出来,看见朝砚形单影只的一个正要发难,结果在看见朝砚单手将倒在地上的马车轻描淡写的拉起来时,所有骂骂咧咧的话语全部咽回了肚子里面去,甚至本来挥舞的马鞭都静悄悄的躺在了尘土里面。
车厢里面的哭声还在继续,朝砚绕过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马车夫,撩起了车帘看向了车里面。
车厢之内十分宽敞,被褥软枕更是一应俱全,只是因为刚才的侧翻,那些个玉器摆件和被褥通通翻了个通透,那正哭的声嘶力竭的孩子倒是除了脸色涨的通红没有半分的损伤。
孩子的身边陪伴着一个婆子,正在细细的哄着,看见有人探进来斥声道“你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你拦的是谁家的车架”
“王家的嘛,”朝砚扶着车辙坐了上去,去岭佑城的路这条最宽敞最近,不走这条简直没有天理嘛。
“知道你还”那婆子眉宇之间闪过一丝的忌惮,“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知道了你也打不过我,”朝砚笑眯眯的道,“你要打着什么秋后算账的主意,那我更不能告诉你了。”
他朝某人耍起赖皮的时候,没有人能出其右。
“你只需要知道呢,你这辆马车被我征收了,识趣的呢,自己抱着孩子走,不识趣呢”朝砚掰的手指咔吧作响,十分的不尊老爱幼。
那婆子还想说什么,可是看着车外呆呆站着的车夫,终是知道什么叫做形势比人强,只能悻悻的抱着那粉雕玉琢的孩子下了马车。
那孩子左不过三四岁模样,大小却跟朝砚之前遇到崽儿时差不多,脸颊通红,一看那肤色就是长时间没有晒过太阳,在凉房里面待着长大的。
那皮肤白嫩剔透,五官也长的周正,只是两厢对比之下,朝砚莫名觉得这孩子哪儿哪儿没有他家崽儿长的好看。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母亲看自己孩子,越看越爱
好像突然能够理解那头妖兽说崽儿长的好看的根源了,虽然小家伙本身就长的好看。
“大人,请容许我们收拾些衣服,”那婆子趴在车辙上往车厢里面掏着什么,却又不敢让朝砚看见,只一个劲的往怀里塞的鼓鼓囊囊,直到再也塞不下的时候抱着孩子后退了两步。
朝砚摸了摸那马的鬃毛,看着他们站定后指着岔路道“你们呢从那条路走,遇见路口就左拐,不要走回头路,要不然爷爷我天天在这里守着你们。”
他一副鼻孔朝天凶神恶煞的模样,婆子瑟缩了两下,抱着那哭的淅淅沥沥的孩子连忙朝那天岔路跑了过去,头都不带回的那种。
朝砚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有时候这种鼻孔长脑袋上的姿势还是颇为好用的,要不然就换他前世那张脸,只怕是说破了嘴皮子人家都得认为他是个好人。
“这马车真不错,就不知道便宜谁了,”朝砚往车厢里面上下左右探了一下,十分确定这是一个睡觉晃悠的好地儿,只可惜不能留。
捡起了地上的马鞭,朝砚朝那在原地犹犹豫豫的马屁股挥了一鞭,顺手将那马鞭丢进了车厢里面,在马屁与尘土的飞扬之中,朝那辆看起来就很舒服的马车挥了挥手。
等他以后有钱了,出林子了,一定给自己置办一个比那个还舒服的马车,到哪儿不用走的,用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