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京都城的百姓们所凝结而成的众生愿力一股脑地汇聚到唐糖身上, 唐糖却并未能撑到吸收完全部愿力。
因为她昏迷坠空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 浑身染血的娇小人儿如风中薄柳般摇晃了几下,紧接着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突然从高空坠落。
无数人目睹这一幕的人均惊呼一声,有些离得近的,甚至还快跑几步,想去接住他们的大英雄。
不过赶在所有人之前, 还有两道更为迅速的身影。
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一闪,唐糖就被人稳稳当当地接住。
容御抱着孩子,转头对着落后一步赶来的钱茜茹点点头,然后两人准备一起先带着唐糖回钱府再说。
恰在此时, 一道急促抬高的嗓音叫住了钱茜茹“钱姑娘钱茜茹”
钱茜茹离去的身影一顿,寻着那声儿传来之地向下望去, 是如今已然成长为青年的皇帝。
“见过陛下。”她此时心中只有女儿, 对着周恒颖期盼的目光,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立马与容御一起, 带着女儿回了钱府。
“走了”周恒颖失魂落魄地目送着钱茜茹的离去, 心底有股说不出的怅然。
周遭的护卫们以为被如此怠慢的陛下会勃然大怒,但实际上周恒颖只是自顾自地黯然神伤, 并无丝毫动怒迹象。
莫名地,守护在周恒颖身侧的暗一觉得,陛下的情绪,似乎恢复平和稳重, 不再像之前那样躁动不稳,甚至还很容易感情用事。
“陛下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急促的尖细嗓音透过人群,逐步靠近周恒颖。
贵公公一瘸一拐地拨开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一身狼狈地凑到周恒颖跟前去,急急关切道“陛下,您可无大碍小的该死,小的有罪,居然在如此关键的时候没有伴在陛下身旁护驾,恳请陛下降罪”
抬了抬手,贵公公立即禁声,周恒颖率先转身,回御书房。
“回去吧。”他淡淡道,目光扫过一脸菜色,站姿怪异的贵公公,又多加了一句“且下去好生养伤,养好了再滚回来伺候。”
“是,奴才多谢陛下恩典,多谢陛下。”贵公公一脸喜意地跪倒在地,冲着周恒颖离去的方向不断朝拜。
他因为办事不利被责罚,眼看着要失势。
但此刻因为帝王的这一句回来直接稳固了他的地位,也给了他一个保证,怎能不令贵公公大喜
等到帝王离开之后,贵公公才被两位小太监一左一右地搀扶起来,小心地送回他的住处。
一路走,贵公公还在小声地骂骂咧咧“陛下可说了,要杂家养好伤回去伺候呢,杂家就说陛下仁德,怎会轻易忘却旧情哼杂家今个儿可要好好回去而瞧瞧,还有哪位眼皮子浅的小杂种胆敢看不起杂家”
两位小太监一路听着,一路安静不语。
他们表面上一副乖巧的模样,实际上心底却是在暗暗庆幸,自己谨慎地没有在认为贵公公失势的第一时间便对他落井下石。
这大内皇宫之中,虽然现实得可怕,但你想要看人下菜,也得先确保此人未来不会复势。
否则,你今日的张狂,可能就得为你明日的坟头多添一捧土了。
“这什么玩意儿啊”走着走着,贵公公总觉得自己衣袖内咯得荒。
他甩开小太监搀扶着自己的手,掏了掏袖口,从中掏出一张纸。
察觉这纸质不对劲,贵公公连忙将其拿出来一看。
是一张给人极其不详气息的符篆
“唉哟那个杀千刀地居然如此祸害杂家,竟给杂家下符诅咒杂家,怪不得杂家最近如此倒霉呢。不行杂家定要去寻陛下评评理儿”
气得脸都青了的贵公公瞬间忘却身上的赏识,气势汹汹地带着左右两大护法,便直冲御书房而去。
先不论御书房内因为贵公公的去而复返又闹出了何等鸡飞狗跳之事,视线转到钱家这边。
不止钱茜茹与容御,其他钱家人在一见到天际的那道小身影之时,便立即认出了那是唐糖。
即便远远地看不清脸庞,但唐糖今日穿了什么,早上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故而,在略微看清天际正与怪物搏斗的仙人的衣着之后,钱家人便知晓了,那是唐糖
几乎是立刻,钱谦益扭头就往钱茜茹所在的院落冲去。
却在半途看到从钱茜茹院落内一前一后飞出的两道身影之后,扭头又往外冲。
他可看见了,他们家糖宝从天上掉下来了
对于普通人极为遥远的距离,对于钱茜茹与容御而言,却只是一个缩地成寸便可瞬间解决的事。
即便路上被周恒颖叫住,稍微耽搁了一点时间,钱茜茹还是很快地便与容御带着唐糖回到钱府。
这时候,钱谦益甚至都还没冲出钱家花园呢。
不过正正好,钱茜茹与容御带着唐糖直接降落在钱家花园之内,然后一路顶着家里人关切的询问,一路快步往屋内而去。
“糖宝怎么样了”跑慢了一步的钱夫人急忙凑上来关心,在看到唐糖身上几乎贯穿大半个身子的狰狞伤痕之后,吃了一惊,随即心疼得几乎要落泪“怎么伤得那么重,快来人,去请大夫赶紧叫大夫来”
“不用了嫂子。”太过急切,钱茜茹只来得及匆匆回复钱夫人这么一句,然后就抱着女儿进了屋,还将门紧紧地关上。
容御顺势守在屋外,顺便给担心的钱家人稍作解释。
“糖宝无碍。”只要不是立刻没命,就算是命悬一线,容御都有的是手段救回唐糖。
“一般大夫对她无用。”恐怕大夫开的药,都比不过唐糖自身强悍的治愈能力来得有效果,所以根本没必要请大夫。
“放心。”有他们夫妻在,自然不会让孩子真的出什么事。
简短地给出三句解释,容御自认钱家人应当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便不再多言。
他闭目守在钱茜茹屋外,亲自给她们母女护法。
聚集在屋外的钱家人看看容御,再看看那禁闭的无门,面面相视片刻,终究还是歇了那个去请大夫的心。
但唐糖身上的伤势究竟有多么严重,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放心不下的钱家人一时不肯离去,就执着地守在屋外,安静等待着屋内的好消息。
屋内,钱茜茹小心地将女儿放平躺在床上,不在意她身上的血污弄脏了床榻。
唐糖身上的法衣被损毁严重,好在她因为重伤,身体为了自我保护,一直保持着半兽化形态。
即便此时看起来还是个人形,但是她全身的皮肤外层都覆盖着一层银灰色鳞片,倒是防止了她衣裳破损后的走光。
若非如此,容御也不可能过去接住她。
毕竟二人并无真正的血缘关系,该避嫌的还是得注意着点。
待在安静的屋子内,身旁只有亲生母亲陪伴。
似乎感到了安心,唐糖的身子自发地放松下来,兽化状态逐渐褪去,真正地展露了那被鳞片所遮挡起来的伤口。
看着那几道深可见骨,几乎贯穿了女儿大半个身子的抓痕,钱茜茹捂住嘴,泪水不其然地就滑落而下。
她从未想到,她的糖宝居然受了如此严重的伤
伤心一阵,想到女儿还需要自己的治疗,钱茜茹只能强迫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她化为原型,将体型缩小到合适大小,然后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俯卧在女儿身旁。
若有所感一般,昏迷中的唐糖也自动变化为一直猫仔儿大小的小貔貅,亲昵地依偎进母亲怀中。
钱茜茹根据着女儿的体型大小再度调整自己的大小,达到能堪堪将怀中的小貔貅圈起来的程度,然后便闭上灿金色的双目,周身逐渐泛起阵阵温暖的金光。
千丝万缕的金光如游蛇般飘飘荡荡,逐渐融入唐糖体内,激发她体内的血脉之力,引发共鸣。
肉眼可见的,唐糖身前那狰狞的伤口在飞速愈合。
一天一夜过后,在屋门外焦急等待的人只剩下了钱谦义与钱睿。
钱夫人与司马燕和两个小孩子都被劝回去休息了,她们身子骨可不能跟成年男子相比,还是不要太累着的好。
其实钱睿还想劝说自己父亲也回去歇会儿,至少睡个觉再来也行,但是钱谦义坚持要守在此地,顽固得死活劝说不动。
尝试几次之后,钱睿只能放弃劝说,老实陪着自家老父亲守在姑姑门外。
为此,他还特地让人去告假,道明因家中原因,今日无法上早朝。
事实上,发生了昨日那么大件事,今日没上早朝的人还真不少。
大部分官员的请假主要原因就是家中房屋损毁严重,不得不留在家中处理善后之事。
别以为在有了糖糖的保护之后,京都城就真的毫发无伤。
事实上,与那么大一只庞然大物打斗,对周围环境没有一点损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皇宫中的冷宫作为主战场,已然被全部损毁,化为一片废墟。
除此之外,冷宫位置偏僻,靠近宫墙,而那宫墙之外恰恰就是一条主要居住着朝廷官员的街道。
可想而知,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那些官员们的府邸没有丝毫损伤,那是不可能的。
索性唐糖后来反应快,冒险给整个京都城套上了一层防护罩,这才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只是她自己反倒为此而受了重伤。
正是因为看清了这一点,京都百姓们才会对她如此感激与崇拜,甚至达到了能凝结得出愿力的地步。
“话说回来,大哥呢”好像自从他大哥被陛下召去之后,至今都还未曾归家。
钱谦义听见小儿子提及大儿子,疲惫迟钝的大脑才一点点地反应过来,貌似他家大儿子已经一天一夜都未曾归家了。
多年商人生涯的敏锐直觉让钱谦义直觉不对,连忙让人去通知老大媳妇,让其去寻亲家公,帮忙打探一下大儿子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