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西北并不如同诗中美好, 若是在南方一带,此时大概已经春暖花开,但是西北这边, 却依旧还迟迟春天将至未至,偶然能见到一朵盛开的花朵,都跟什么稀罕物件似的。
西北人都已经习惯了的, 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贫瘠和落魄, 就像是他们西北的代名词一样, 总归,西北是没有繁华过的。
六子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了, 今儿个一大早他就爬了起来。
这几日他跟上工的东家请了几日假,找了媒婆,想要给自己找个婆娘。
他也算得上是勤奋了,手脚利落,做事情也算实在,不少做过活计的东家都还是乐意用他的, 这些年来, 也攒下了一点银钱, 如今家里空落落的就他一个人了,他就忍不住想, 是不是该找个婆娘好回家给他做饭了?
可惜的是,这几日西北城里发生了那样的大事,那媒婆都没了什么心思,只说是再过两日定然好好帮他走, 白白让他请了这几天的假期。
所以今日,他打算早些过去上工,也好给东家加一笔好印象。
匆忙套上了冬衣出了门,走到了一半,一股子香味忽然不知道从哪里飘了过来,肚子里顿时打鼓似的响了一声,六子一摸肚子。
唉,家里没有婆娘就是这点不好,大早上的,也没得个地方去吃点东西。
只感叹了片刻,他就揉了揉鼻子继续闷头向前走。
只是越走,那香味越发的浓郁了。
“这到底是谁家在做吃食?怎地这么香?”终于忍不住了,这肚子里跟敲锣打鼓似的闹腾,六子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他用手揉了揉肚子,又有些羡慕,“唉,若是我能娶个这样的婆娘,那多好啊。”
他说着,忽然迎面走过来一个眼熟的大汉,那不是,和他一起在东家那里干活的老苟吗?
六子正打算打个招呼,凑近了却忽然闻到了那股子浓郁的香味,打招呼的话也变成了酸溜溜的羡慕。
“老苟,你家里婆娘何时手艺变得这么好了?这做的什么吃的,怎地这样的香甜?”
老苟一看,“哟,六子,早啊。嗨,你想什么呢?我家那婆娘哪有这么好的手艺,这是我买的吃食,就在前头,看见那家了吗?听说这是烤红薯,我闻着太香了,就准备买来尝尝!”
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过去,六子果然看见了前面有个摊子,连忙说道。
“那味道怎样,好吃吗?”
老苟正好把外头的红薯皮给撕了,一口咬下去。
香,扑鼻而来的香味萦绕着再闻不见其他的味道,嘴里乍一品尝,是清甜,然后那种与蒸煮不同,异常让人觉得嘴里沙沙的口感,老苟忽然猛地捶了几下胸口。
“怎么了老苟?”
六子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艰难地把嘴里那口红薯给咽下去,老苟翻出了一个白眼,才心有余悸道。
“莫怪那娘子交代我,一定要喝着水再尝,这也太好吃了,谁忍得住小口小口吃啊!”
但是大口大口吃,感觉要有性命之危了!
闻言,六子一脸的无语,但是又心里忽然怦然心动起来,这个烤红薯,看起来闻起来都当真好吃啊!
想了想,他悄悄吞了吞口水,不行,他也要买一个去!
像六子这样的人不少,林汐今日一开门,那烤红薯的香味就一直飘啊飘的,附近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了。
而烤红薯的口感更是绝了,虽然确实有噎死人的嫌疑,但是只看不少人一边捶着胸口一边吃,便知道这味道有多么的赞了。
“这位娘子,你不是西北人吧,我好像不曾见过你?”
一个买烤红薯的大汉说着,他刚才买了一根走出没几步就吃完了,吧咂了一下嘴巴,没忍住,又回头来买上三根。
“哈哈,不是西北人有什么所谓,放心,我人在这,这口吃的就少不了就是了。”
林汐爽朗一笑,将三根红薯快速从面前奇怪的土炉子里迅速挑出来,个个都是个头大又饱满,一看就很好看的模样。
“那倒是,你这个烤红薯当真特别,味道真的好极了。”
听他这么夸,林汐顿时笑眯了眼睛,看样子,西北的第一步,还算是不难走啊。
“客人真会说话,既然这样,再送你一根小的吧。”
林汐笑眯眯地掏出一个个头比较迷你的红薯,那大汉也不嫌弃,平白得一根呢!
得了这根小的,他就对林汐的印象更好了!
烤红薯的香味当真是一个大杀器,飘着香大老远的就能闻见,自然就吸引来了不少人,林汐一边忙碌,倒是觉得比从前买卤肉的时候要清闲得多了。
待到日头升起来的时候,这烤红薯也卖完了,也正好,这会子没人再过来了。
该上工的上工,该忙活地里的下地,也没有人出来外头晃荡了。
把外头收拾了一下,林汐看了一下今日赚到的银钱。
当真不多,那红薯是论斤买来的,因着她要挑个头大又饱满的,卖给她的价格就涨了三分之一。
不过倒也还是很有赚头的,她的烤红薯卖出去的价格是收购来的三倍之多,利润百分之三百,倒是一点儿不会吃亏的。
只不过……
“习惯了大酒楼赚银钱,这么点小钱,居然觉得有点飘,觉得太少了点啊。”
林汐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铜钱,最后还是找了个陶罐把它们都给收好了。
虽然赚钱不多,但是起码是一个好的开始,也说明了,西北挣钱大计,是可行的了。
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林汐只觉得心情很好,她把品相最好的两根烤红薯留了下来,准备晚点留给石曲尝一尝。
而此时的石曲,和施堰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翻找出过往几年的事务,两个人都觉得麻爪了。
“你这个西北驻守,我怕是保不住了。”
瞪了半晌,石曲终于忍不住挪开了眼睛,眨了眨泛酸的眼睛,嘴里显然带着一丝讥讽。
“朝廷下来的所有法令都对着干不说,还搜刮了这么多民脂民膏,你这个脑袋,也就暂时寄放在你的脖子上了。”
施堰老脸神色莫测,半晌才开口。
“那毒妇早就给我下了毒,我若是知道……”
“你当真不知道?”
石曲并不想和他说这个,一句话堵了回去,径直拿起往年里的一份京城送达的公文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