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疾不徐地流淌, 转眼到了三年后。
三年来, 英勇候府最大的变化莫过于两房的添丁加口。
两年前的春天, 贾瑚之妻容氏顺利产下一子,是为贾家第四代长子长孙。
当年秋贾瑚吊着车尾考中了进士,贾瑚深思熟虑后决定自此放弃科举。
进士已是他努力的极致,再往上难于登天,他也不想白白浪费几年时光。
府里尊重他的意愿, 多方运作,最后终于在湖广富庶之地给他谋了个外放的县令缺。
虽说远离了京城,往来不便,却好在那地界是鱼米之乡, 少有天灾, 百姓生活也相对富裕。
当地官员只要稍微用些心去经营管理, 不要鱼肉乡里, 几年下来就是一桩不错的政绩。踏踏实实任几届,不愁将来无路升迁。
本来容氏还为难犹豫,是否要带着孩子跟随贾瑚一同赴任, 头上顶着婆婆太婆婆, 她一个小辈儿媳妇也真不好主动提这个事儿。
夫君外任,她作为妻子留在家中孝敬长辈照顾幼子也是天经地义, 外面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理是这个理,可她又着实担心。
贾瑚这一去至少三年起,他们夫妻、父子长期分居两地也不是事。
三年过后这夫君还是不是她的都说不好,万一庶子一个个的再蹦出来, 又同他相处日多感情深厚,将来这爵位还是不是她儿子的也说不好。
容氏焦虑重重,一夜的工夫就起了满嘴的燎泡。
姜氏见状,主动同贾母建议让容氏母子随贾瑚一同赴任。
贾母稍一思量就准了。为了他们的小家着想,让人家夫妻、父子分离也不像话。
再则她身边孝顺伺候的人那么多,真不缺容氏一个孙媳妇。
于是一家三口欢欢喜喜上任去了。
送走了容氏,姜氏大大地松了口气。这几年她压力太大了,白头发都长了不少。
那容氏比她想像中的还要精明厉害,还滑不溜手地让人挑不出理,抓不出错。
府里的下人们对容氏敬服的厉害,她担心再这么下去将来有一日她这个大房太太的权利会被架空,若是容氏起了别的心思,以她的本事,走不过三个回合就得完败。
贾母早就看出了姜氏的那点小心思,不过她并没觉得姜氏有什么不对。
为母则强,能为自己孩子多考虑些也是对的,毕竟姜氏顾虑的事儿将来也未必就不会发生。
家大业大人口多,免不了就有那心思灵活想要多吃多占的,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尚且如此,更别说还隔着几层肚皮的了。
哎儿孙自有儿孙福。
她老了,管不了那么多闲事,只要不撕破脸闹的太难看,她也懒得多嘴理会。
贾瑚一家走后,姜氏便张罗给贾琏挑媳妇儿。老大不小了,定下来再过个一两年就成亲。
贾琏不害臊也不客气,厚着脸皮同姜氏提要求,他娶的媳妇儿必须得是个绝色美人,性子不能软弱木讷,还要是个活泼有趣的,一般闺秀可配不上他的风流潇洒。
只这一个要求,就刷下去九层九的人选。
绝色的容貌好理解,这有趣的性格要去哪里寻怎样的才算得上有趣
愁的姜氏揪住贾琏捶了好几下,骂他个臭小子就会瞎添乱,有本事自己出去找一个绝色又有趣的回来。
贾琏笑嘻嘻也不在意,他只是还不想成亲,他还没玩够,干嘛要娶个母老虎回来管着自己他才没那么想不开。
二房的贾珠一年前成了亲,娶的妻子同原著中一般无二,国子监祭酒李大人之女李纨。
这个妻子人选是贾珠自己求得,据说是他同朋友出外游玩,在寺庙里偶遇李纨并对其一见钟情,回府后就主动求到了贾政王氏面前。
贾政派人调查了解了一番,李大人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在朝中属于清流一派。李家算是半路起家,没有什么深厚的基础底蕴,通俗点讲就是穷,穷到李大人那点俸禄养不起一家老小,还得时不时地靠着李夫人的嫁妆铺子贴补。
李纨作为李大人嫡长女,身材高挑,姿容清丽,只看外表,算是个不俗的美人。
只是她自小被严苛的闺阁礼教教养长大,谨守女则女诫,在家从父,嫁人从夫的准则,属于那种时下最受女性长辈欢迎的贤妻良母典范。
要贾政说,他欣赏不起来这样的女子。贤良淑德流水线出产,多了端庄稳重,却也少了生动鲜活。
撇了眼心怀忐忑惴惴不安的贾珠,贾政嗤笑不已。
切说什么一见钟情见色起意还差不多。
不过这年头让未婚男女先来段自由恋爱也不现实,绝大多数还是盲婚哑嫁,婚前若是能见上一面那都是相当不错的了。
想当年,他不是也因为就见了媳妇儿一面,就决定将人拐家来吗男人嘛,看准了就出手,吃到嘴里才算肉,没毛病。
见贾珠实在喜欢,他也选择尊重,毕竟日后是他们小夫妻过一辈子,他一个做公爹的喜不喜欢有什么打紧自家媳妇不反对他就没意见。
王氏则是觉得媳妇儿娘家穷点好啊,人穷底气短,嫁进府也蹦哒不起来。
贤良淑德好啊,不用别人要求,她自己这套道德准则就能时刻监督她做个贤惠妻子、孝顺儿媳。
贾政看王氏没意见,便对着贾珠丑话说在前“媳妇儿是你自己选的,将来好也罢,坏也罢,你须得自己受着。二房没有小妾庶子一说,若是日后你喜新厌旧起了别的心思,别怪为父心狠将你们一家扫地出门,二房的清净和规矩不能被打破。”
话说的不太中听,却是大实话。
贾珠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咬牙应了。他清楚他爹没说假的,用他爹惯常的话说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贾政自掏腰包,在玉兰居院子前面加建了三个小院子,预备日后留给儿子们成亲用。
贾珠成亲后就搬进了前面的颐兰居,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甜蜜小日子。土地肥沃种子饱满,牛也勤劳耐干,很快地里就长出了禾苗。
两年前的秋闱贾珠不幸落榜,那之后他书院也不去了,只请了先生在家学习。
对于进学他只觉得越来越力不从心,连专心都变得很艰难。
他准备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下一场无论是否考中举人,以后他都不打算再继续考了。
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心中有数,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了。日后要做些什么他还没想好,但绝不再走科举路就是。
九月的颐兰居,果香飘飘,红艳艳的大枣一串串挂满了枝头,累累的果实压弯了枣树的枝条。秋风一吹,颤巍巍地晃动着。
此刻,颐兰居的正房里传来一阵阵女子的痛呼声,丫鬟婆子们端着水盆一趟趟进出。
王氏在外间急得出了一头汗,时不时站起身朝大门处张望。
“珠儿怎么还没回来什么叫不知道人去哪儿了多派些人手出去找啊”
王氏气急败坏地催促着下人,心里急得直往上串火。
明明李纨还有半个月才到预产期,谁想她散步时竟摔了一跤早产了,闹了王氏一个措手不及。
她头一回做婆婆,也是头一遭遇到儿媳妇生产这种事,头皮都炸了,这要是大人孩子有个好歹可怎么整
“太医呢怎么还没到”
“来了来了,太医来了。”
一个丫鬟领着年过半百的太医快步进了院子,太医身后还跟着个背着药箱的年轻医女。
顾不上虚理,王氏赶忙让太医给李纨看看大人孩子可有什么不妥。
太医示意那位医女进去查看,见王氏疑惑,就对王氏解释道“那是老夫徒弟,是个哑女,但于妇儿一道却深有研究,医术不在老夫之下。小徒是女子,进出产房也方便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