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干脆搭上一箭对准慕容彦达,对周围人道“你们可以试试,是你们箭快,还是我箭快。”
知府性命被威胁,无人再敢动。
花荣道“把武器都放下!”
慕容彦达点头,院内人都听令,缓缓放下手里兵器。
花荣径直来到慕容彦达跟前,“到底怎么回事?那苫布下是什么?”
慕容彦达气若游丝道“花荣,……秦明背叛了官府,投奔了强盗,在瓦砾村杀人放火,好好一个村子都被他屠平了……而高铭恰巧也在那村里,未能幸免,黄信尸首和他都找到了,黄信被家人领回去了,这个便是高铭。来人,打开苫布。”
有人揭开苫布,见里面是一具烧焦尸体,黑黢黢,整张脸面目全非,全身上下只剩左耳,右臂还有下肢是比较完好。
慕容彦达用还能动右手,从桌上划来出几个碎纸片,“这是我和高铭当日分别时候,写文书,在尸首右衣袖内袋中找到,绝大部分都烧掉了,但剩下这些,确是我手写没错。”
他说完,看向花荣,看他还是没魂状态,不由得叫道“花荣,你到底听到了没有?高铭死了!”
高铭死了,高俅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都要完蛋了!
慕容彦达指着地上跪着老人妇人少年们,失态叫道“他们是秦明家眷!本府今日要杀了他们!你若愿意,你来动手!”
秦明家眷哭喊道“大人明鉴,绝对不会是秦明干,一定是有人诬陷!”
“有人认得他铠甲和狼牙棒,不是他是谁?!”是也是,不是也是!
这时,花荣终于回过神来,怔怔道“这尸体不是高铭……我也不信秦明会做出杀人放火事情。”
“怎么不是?!高太尉不会因为你说不是就绕过咱们!”慕容彦达气急败坏道“我派秦明攻打清风山,他被擒后,做了降将,去杀村民便是投名状!你原先做过知寨,你还不懂强盗是怎么做事吗?!那就是秦明投名状!”
花荣盯着那尸体耳朵,虽然烧得面目全非,但那耳朵形状和完好右手样子,根本就不是高铭。
别人认不出来就算了,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那么,高铭没死?他现在在哪里?
花荣厉声质问道“这是哪天事情?”慕容彦达被花荣猛地一喊,有些吓到五天前事情了!”
那地方被杀得一片狼藉,好不容易才从尸堆里翻出了高铭尸体来。
花荣一阵绝望,竟然已经五天了,高铭到底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慕容彦达本来计划是杀了秦明一家老小后,再把罪都推到花荣身上,以此来平息高太尉怒火。
甚至可以说成是花荣联合秦明,害高铭殒命。
黑锅总要人来背,但肯定不是他。
见花荣出神,慕容彦达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好机会,频频超其他人使眼色。
有人会意,悄悄拿起细弓,偷偷瞄准了花荣。
但对准花荣这一箭放出去,却被花荣猛地抓过慕容彦达侧身一挡,不偏不倚正中慕容左边肩胛骨,疼得他杀猪般叫了起来。
这弓手见误中知府,正慌神,就被迎面来花荣一箭射倒了。
花荣拔掉慕容彦达肩胛上利箭,疼得慕容彦达差点昏过去,又是一阵嚎叫。
花荣用箭尖抵到慕容彦达喉咙处,“把我马匹、披挂还有兵器拿来,另外给秦明家眷松绑,再准备三匹马给他们。”
慕容彦达嚎道“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你救秦明家眷,你就坐实了勾结强盗罪名!”刚说完,只觉得喉咙一痛,斜眼看到花荣冷冰冰看他,知道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不敢再吭声。
“你现在最好别惹我,就是取了你狗命,你信不信我也能杀出去。”
确凭花荣能耐,就是现在杀了他,骑马杀出去,恐怕也没人拦住。
慕容彦达怕死,吼道“照他说做!”
知府大人命在花荣手里攥着,手下赶紧去牵马,很快就备齐了马匹。
秦明家眷作为武官家属,都会骑马,等松绑了,两人骑一匹马,深深看了花荣一眼,先逃命去了。
花荣打了个口哨,他坐骑自行跑到他跟前,接着他将慕容彦达左手钉着箭拔下,把人往马上一掀,自己也翻身上去,打马跟着秦明家眷后面,冲出衙门,朝城门口奔去。
知府衙门人亦骑马追了上来,刚才花荣让他们准备马时候,就知道他要跑,也早准备好了骑兵,紧紧跟在花荣后面。
花荣取出羽箭,回身连发三箭,箭箭不虚,将离他最近三人射翻在马下。
其余人见了,晓得花荣厉害,都不敢紧追。
花荣见他们不远不近跟着,便又取了三支箭,回身要射。
追兵见了,本能齐齐勒马,不敢再追。于是很快就拉开了距离,远远看着花荣一行人跑出城门,在视线中成了几个黑点。
花荣快马来到高铭出事瓦砾村,远远就见一片焦黑,偶尔断壁残垣中有几个人影,不知是幸存村民还是他们亲友,但见到花荣他们来了,都躲了起来,胆怯看着他们。
花荣到了地方,跳下马来,一地狼藉不说,五天过去了,有些痕迹已经被抹去了,找一个人何其难。
花荣这时看到最近一面墙下,有个缩头缩脑男人,立即冲过去,将人一把逮住。
那人吓得瘫软,“好汉饶命,不要杀我。”
花荣有一肚子话想问,却不知该先问哪一句,“村里人呢?死人在哪里,活人又在哪里?”
“死人都在那边空地放着,至于活人……就我们几个人了。”
如果高铭活着,他一定会回到青州城,五天过了,都没他印信,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但是没见到尸体,他就不信他死了,揪着那人道“带我去看尸体。”
慕容彦达痛心疾首道“你也看到了花荣,这些都是秦明干。”
他不说话,花荣差点将他忘记了,冷声道“你将双臂展开,掌心对着我。”
慕容彦达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花荣取出一支箭搭在弓上,“你不照做,我就射你喉咙。”
慕容彦达方才胳膊和左手受过一箭,这会疼得勉强才能举起来一点,他慢慢将双手心朝向花荣。
花荣手里箭一松,飞向慕容彦达,顷刻将他右手手掌射穿。
“啊啊啊啊——”慕容彦达痛跪地,鬼哭狼嚎。
“我看在你弟弟面子上,不杀你!手上疤痕提醒你永远记住今日!滚罢!”花荣说完,不再理会慕容彦达,揪着那人去空地识别尸体。
一直在旁边看着秦明家眷,这会也都下马来,“花将军,你要找什么人?我们也帮你看看。”
秦明生死未卜,他们现在是逃出来了,但还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花荣摇头,沉默着往空地走,一进空地就见满地尸首,有完好,也有烧焦。
如果高铭下属害怕他被认出来,而和他换了衣服穿,那么高铭如今应该穿着普通衣裳,也不会被慕容彦达人发现送回官府。
如果他真身死,那么应该被当做无名尸孤零零躺在这里。
花荣只觉得心如刀绞,强打起精神来,去检查一具具尸体。
“好汉您是找人吗?”这时一个正在抬尸体老汉本来不想管闲事,但见花荣面容悲戚,忍不住道“这里尸体不是全部,还有一些人被掳劫走了。”
“掳劫走了?”花荣如梦初醒,这些强盗一贯爱掳劫良民做强盗充实自己力量。
跟老汉道了谢,跑到马前,翻身上马,就要打马去清风山。
秦明家眷见花荣骑马走了,也都跟了上去,“花将军,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清风山找人,你们自便吧,不要跟着我。”连花荣自己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
秦明家眷却没退缩意思,其中秦明夫人道“我们当家,绝对不会做出杀人放火事,一定有误会,他肯定也在清风山,我们也去清风山。”
爱跟着就跟着吧,花荣没有说话,继续骑马奔向清风山。
走到傍晚时分,就见前面来了一个骑马人,一身戎装,拎着一个狼牙棒,正是秦明。
“爹——”秦明一儿一女眼神好,先看出了父亲,兴奋叫道。
花荣也认出了秦明,晓得这条路是通往清风山,于是忙道“你是从清风山来吗?”
秦明见自己家眷老小和花荣在一起,十分纳罕,“你们怎么在这里?”
“你前几日带兵屠杀瓦砾村,慕容知府大怒,抓住我们要问斩,幸亏花将军出手相救。”秦明老母亲垂泪道。
秦明闻言,惊骇间跳下马来,“这是怎么回事?”
秦明老父亲则道“说来话长,先谢谢花将军。”
花荣救了秦明父母妻子和一双儿女,他当即来到花荣跟前,跪地抱拳道“大恩不言谢,受我秦明一拜。”
花荣将秦明扶起来,“我也只是顺势而为,不用客气。你是从清风山来吗?”
秦明恨道“我奉命攻打清风寨,想把寨子夺回来,可谁料中了强盗们鬼计,将我捉上了山关了许多日,管酒管饭,就不是不许我下山,今日终于来了个喽啰将我放了,我就赶紧下山来了。”
“你看到高知府了吗?”
秦明摇头,“没有,我被一个人关着。而且我下山时候,黑漆漆一片,没半个人影,我问过了,才知道那群强盗要去投奔梁山,弃了这里,只留个两个看寨子,大部人马早就走了。”
花荣握拳咬齿,他恨恨想,这群贼知道屠杀瓦砾村,必定招来大军来剿,于是弃了这里,去了更大山头。
那么,高铭也被掳劫去了梁山吗?
花荣看着这苍茫大地,心里一阵急痛,高铭弱不禁风,他如何挨得过这苦寒天气。
“梁山,是吗?”花荣重新上马,掉转方向。
秦明听他去梁山,惊骇道“那梁山是更大强盗窝,如今有个叫晁盖在那里做头领,招揽了许多江湖上恶人要闹事,你去做什么?”
“找人。”花荣不想多言。
“你去梁山找人,那你也要变成他们中间一个,你是将门之后,怎么能做强盗?”
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不管做什么,只要能做找到高铭。
“后会有期。”花荣一点时间也不想浪费,一打马,跑了出去。
马蹄在地上扬起阵阵雪尘,如同碎玉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