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四十七年的年根儿底下,虽然天气越来越寒冷, 可是京城里的气氛却依旧火热, 仍旧是你方落罢我方登场的精彩纷呈。
这跟四爷和松格里上辈子经历过的情形没有任何变化。
松格里还好说, 四爷到是比她更多了几分迷惘,夜里总有几分睡不安稳。
他难受的是,他做了那么多努力,提前改变了许多事情,却依然没能改变别人的命运。
正所谓文人的嘴,骚断的腿, 诚亲王上蹿下跳,撺掇着别人就他精通律历之学大肆吹捧, 想在自家亲爹那里增加点分量, 却被康熙训斥了一顿,蔫嗒嗒的回去府里反省了。
至于八阿哥,一直以来不仅与同宗贵胄亲近,在江南文人中亦有极好的口碑,因此在大臣里支持者甚多。
临近腊月,正是迎来送往的时候,八爷府门口总有车马来往不停, 端的是热闹至极。
可是过了些日子, 张明德替胤禩相面后,那番“后必大贵,为君之相”的言论不胫而走。
康熙还是说出了“奸柔成性,妄蓄大志, 党羽勾结谋害废太子”的话,胤禩很快就萎靡不振了下去。
这辈子的十四阿哥,因为四爷的干涉,并未成为八爷党的一员,也就没有发生所谓父欲诛子的事情。
直至腊月初,立储风波才在康熙轻描淡写的一句“年后再议”声中落下了帷幕。
一时间所有皇子都好似没有经历过这场风波,没有左右逢源过一般,呆在府里老实安静下来。
不老实又能如何直亲王被贬为庶人,幽禁在府中,廉郡王被贬为贝勒,回到府里卧床不起。
最热门的两个人选都如同断了羽翼的苍鹰,再不复往日荣光,其他人又怎敢还出来现眼呢
四爷府一直是安静的,隔壁的八爷府也告别了往来无白丁的门庭若市,彻底清净下来。
胤禩怎么都想不明白,见张明德一事,他明明是私下为之,除了福晋也没有人知道张明德到底说了什么,怎么就被捅到了康熙面前呢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郭络罗氏气急败坏杖毙了自己院子里的两个丫鬟,其中一个还是她的贴身大丫鬟。
杖毙二人后,郭络罗氏开始在府里大肆严查起别处的钉子。
做出卧床休养样子的胤禩这才有些了悟,再联想最近倒霉的人
“大哥到底是大哥”胤禩看着原来直亲王府的方向,苦笑了一下,面上还能看出些不甘心。
在这种事情上,他没有胤禔那么潇洒和果断,虽然因为四爷潜移默化的影响,康熙没能说出诸如出身卑贱的话,可一想到良妃会因为他眼下的境遇遭受些什么,胤禩就觉得胸闷到想吐血。
尽管他一直不肯承认,那如影随形的卑微之言,到底是扎根在他的心底,如同跗骨之蛆,每每疼痛不堪却毫无根治之法。
在外人看来风平浪静的腊月,对四爷府里的人来说,却未必是岁月静好的样子。
“眼下可怎么办呢”一个有些憔悴的丽人坐在软塌角落,看着开了个缝儿的窗外,像是感觉不到冷一般,满面苍白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愁的。
“格格且等等就是,毕竟天家也是有感情的,左不过是受苦些时候,老爷也让您静观其变呢。”伺候的大丫头倒是比丽人沉稳了许多,低着清脆的声音安慰主子。
“话是这么说,可你也不瞧瞧,府里头眼下是什么光景福晋一人坐大,爷就算来,也不过是分开被褥做个样子罢了。你劝我许多次再等等看,眼下倒是没有再传递消息的必要了。”丽人说着,晶莹的泪珠子从眼眶中落下来,却并不显狼狈,只添了几分羸弱的娇媚。
“格格别着急,想来这府里头比您急的可多得是呢,您瞧那几位不都还老实呆着呢”丫鬟朝后院的几个方向呶呶下巴,年纪虽然还小,面上却是一副老练之色。
“再说,福晋身子还不算得重,等到了来年春儿里,才是咱们的好时候。”
“唔但愿你说的对吧。”丽人并没有被她的话吸引到,只是看着外头正在飘落的雪花,眼神迷离,让丫鬟莫名就觉得自家格格仿佛一半的魂魄都丢了。
“主子,您今儿个就别出去了吧到底是下大雪呢,就算廊子上也是冷啊,您就在屋里走走”常嬷嬷胳膊上挎着一件深紫色带狐狸毛的大氅,苦口婆心的劝着。
“不要,我要去雪里头走走,我都快闷死了”松格里皱着眉头拒绝。
“呸呸呸,主子,您现在好歹是双身子呢”
“行了嬷嬷你别说了我就是要出去孩子孩子你们天天都在我耳边说孩子,我就不是人了是不是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松格里这些日子突然就开始脾气急躁,眼下听常嬷嬷多说了几句就忍不住发起火来。
可见众人利落的跪在地上,常嬷嬷也跟着特地跪在了她面前,只松格里更觉得无力又憋闷。
胸口似是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在她身体里乱撞,撞的她只想赶紧去死一死。
“这是怎么了”四爷正好踏进门来,不管苏培盛正给他拂去身上零星的雪花,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关切的问。
“都怪你你给我滚滚”松格里见到四爷,更忍不住心头的火气,想起她眼下的境地都是这个男人造成的,就恨不能咬死他。
她猛地转身拿起一个茶盏,在所有奴才牙呲欲裂的目光中,“嘭”一声砸到了四爷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