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珩的目光凝着那扇屏风,她许久都没出来, 也无动静了。
他试探着朝里唤了一声, 却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少年的心跳瞬间如一面鼙鼓, 咚咚地震响起来。
大早地,霍珩因为公事离开了水榭。
嘉宁长公主起得极早, 近乎是一起来,便见着跪在床头, 低垂着额面潸然欲泣的柏离。刘滟君心中一奇,看向柏离身侧, 她的忠心老仆阿岁也在, 满面愁容,主仆二人皆心事重重的模样, 刘滟君顿时心中有了底。
“昨日里,又是霍珩给了阿离难堪了难道事竟未成”
柏离不肯说话, 白璧般的俏脸红到了耳根。
阿岁忙道“公主,经过昨夜里,老奴哪里还想着能不能成今日来,只为辞别长公主, 奴便带着小娘子搬出水榭,到外边去寻客栈住下算了。”
这么一说,刘滟君更是惊讶,“到底发生了何事”
柏离摇了摇头, 示意也不肯让阿岁说, 但阿岁却口快拦之不住“长公主, 昨晚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老奴也就不瞒着你了,昨夜里,将军夫人带着她的婢女公然地闯入了咱们小娘子的水阁,一口一个要人,问我们霍将军在哪,是不是被咱们私藏起来了”
刘滟君惊讶。惊讶过后,她又听着阿岁在一旁明里尊敬,暗中带刺地讥讽着花眠,不禁皱起了眉。
昨夜里,是刘滟君欲灌醉霍珩,让他酒后失德,与柏离发生点儿什么。因为这件事,昨晚霍珩来时,她心中便大是不安,不但要想着儿子清醒之后自己可能要承担的怒火,还要想着,这件事确实是办得太过下作了。她身为一国公主,当年对霍维棠死缠烂打之时,也从没想到用这种生米煮成熟饭的蠢笨龌龊的办法,可是在柏离这儿,却不知怎的竟然答应了。
花眠昨夜里带着人拿人捉奸,反倒是让她有点儿刮目相看。因错先在己,刘滟君丝毫不愿追究花眠对她请来的客人有多无礼了。
“霍珩昨晚没去阿离那儿”
柏离低低地垂着螓首,泫然泪下。
阿岁跪倒在嘉宁长公主榻前,指天誓日地说道“没有。老奴昨夜里一直陪伴着小娘子,若非如此,将军夫人强要搜屋,小娘子一人势单力薄,是绝拦不住的了。”
说完,却见嘉宁长公主始终沉默,也不发话,心中渐渐地也感到有些不安,她便又道“长公主,奴与小娘子来府上叨扰多日,已使得公主与将军夫人不睦,让人见了笑话不说,恐怕长安子弟如今个个都知道了,我们柏离小娘子是自愿来贵府为妾的。小娘子她是一番赤子之心,可事情若传回益州,对小娘子,对我们柏氏,声名都是大有损害的,与其如此,不如当断则断,老奴这便带着小娘子离开水榭”
阿岁朝刘滟君磕了个头,起身,拉着柏离便欲往外走去。
柏离泪如梨花,不住地回头向刘滟君求助,目光哀怨,说什么也不肯走。
阿岁硬拽着柏离要拖她出门,还未出门之时,刘滟君忽弯腰下榻,双脚已踩上了木屐,“阿离。”
阿岁闻声,立时松开了柏离,柏离转过面来,飞快地将眼角的泪珠擦拭了去。
刘滟君又盯着她们主仆看了几眼,传腊梅入内,说道“看这时辰,小夫人起了没有,若是起了,将她传到我这儿来。”
本想着今早起来,应能听到木已成舟的好消息,霍珩带着柏离过来,为全责任要纳她为妾。但事情并不如所想,甚至大大相反,可却不知怎的,刘滟君短暂的失望之后,心中涌起的却是一股无法言说的持续的庆幸之感,若不是阿岁带着柏离过来这么一闹,她应是绝不会为难花眠的。
片刻之后,花眠严妆来了刘滟君卧房。此时刘滟君已穿戴好,轻袍缓带,华服迤逦,肃容端坐着,身边是方擦干了泪痕的柏离,与一旁侍候立着的露出鄙薄嘴脸的老仆阿岁。
花眠只看了一眼,挑起了一丝笑意,“眠眠问婆母安。”
打从花眠来后,这还是头一遭到自己跟前请安,若不是她自己派人去请,她也是不会来的。这个新妇实在太不知礼数
刘滟君的心头忍不住又生了几分火气,皱眉说道“昨晚,到底怎么回事阿离身边的婢妇都说,你昨夜里带着人要去搜她水阁难道你不知道,阿离是我请回来的客人,我若不发话,没有人可以动她么。”
“是。”
花眠跪了下来,俯首帖耳,恭敬地说道“昨夜里本该立即过问婆母的。儿媳在上柏离小娘子的水阁之前,确也先是要问过婆母的。但不知怎的,婆母的人说,婆母昨夜里吃了酒,早早地便歇下了。儿媳也知道,婆母寝屋之中的灯,向来是要等到亥时才歇,昨夜里熄得格外早,恐怕是多饮了几杯,遂不敢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