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不服气,“打不赢就让阿升来,再不行把饭店里的人也叫来。这里是寒城,她能指挥得动的也就那两个老妈子,咱们怕她?”
“你呀,天真。”
阮苏说“打人杀人有什么难的,我现在就可以拿枪把她杀了,可杀完以后呢?二爷回来如何交待?他又如何向晋城交待?他那重病的父亲知道了,怕是要直接气死过去。”
小曼还真没想那么远,只顾着出气了,闻言耷拉下嘴角,往床上一坐。
“照你这么说,咱们以后不能再像今天似的对付她了?”
阮苏笑笑,走过去摸摸她的头。
“能用,只是要省着用。办法这种东西,一次两次有效果,到第三次人家就不怕你了,知道吗?”
小曼点点头,“好吧……你困不困?我放热水给你洗澡?”
阮苏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盒胭脂,递给她。
她满脸不解,“做什么?”
“送你呀,今晚你表现得好,值得表扬。”
小曼喜笑颜开,接过胭脂打开看了眼,赫然是她偷偷用过的那一盒。
她还以为阮苏不知道,原来只是没戳穿而已。
“谢谢太太!”
小曼收下胭脂,欢欢喜喜地放热水去了。
洗完澡她打算回自己的房间,阮苏却拉住她摇摇头。
“你今晚跟我睡。”
“啊,为什么?你以前不是不怕黑吗?”
“我是担心你啊。”阮苏说“她怕二爷生气,暂时不对付我。可是你拿着刀说要削掉她鼻子,让她下不来台,怕是心里已经恨死你了。晚上要是让老妈子遛进你房间揍你一顿,保管你跑都没地方跑!”
小曼听她这么说,也害怕起来,于是听她的安排留在她房间睡。洗完澡后穿着阮苏的一套旧睡衣,与她并肩躺在被窝里,两人宛如亲姐妹一般,聊了半宿才睡着。
夜里她起来上厕所,想到阮苏的话生出好奇心,蹑手蹑脚地走去佣人楼里看了眼,果然看见自己房门大大的敞开,里面还有人说话。
“太太这嘴也太灵了!”
她在心中惊叹,没有打搅她们,悄无声息地回到阮苏房间,钻进被子里继续睡。
小曼持刀威胁段母的行为固然够解气,但阮苏已经大致了解段母的性格,不认为她是会忍气吞声的人。因此为了保证小曼的安全,接下来的两天她不管做什么都带着她,二人形影不离绝不分开。
饶是如此,对方仍然没有放弃。
一天晚上,她们从百德福回来。刚走进门老妈子就冲上来按住小曼,令她动弹不得。
阮苏抬起头,看见段母表情阴森地站在楼梯上,问“你抓她做什么?”
段母嗤了声,抬手一扔,一条男人的领带被扔在阮苏面前。
“这是我从她房间里搜出来的。”她居高临下地说“你身为主子也太不小心了,连贴身丫头偷了男主人的领带藏起来都不知道。多亏有我在,不然你等着被她取而代之吧。段家一向是最不能容忍丫头作乱的,一旦发现,赶出去永不聘用。”
小曼惊愕的听她说完,立刻大声叫道“你放屁!是你陷害我的!我才没有藏领带!你撒谎!”
段母不以为意,根本没听她说话,一步步走到阮苏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
“你太年轻,许多事都不懂。以为能帮你出气的就是朋友,实际上那些蠢货只会拖你的后腿。你该抬起头,往高处看,抓住往上爬的机会,人生中只有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懂吗?”
阮苏捏着那根领带,“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段母露出了久违的微笑,“把她赶出去,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你知道的,有了我的支持,你才能在段家待得长久,待得安稳。”
小曼本来一直在喊阮苏,让她不要听她胡说八道。但是这句话一出来,她不敢说了,心中涌出强烈的恐惧。
长久安稳的待在段家,她的支持……多么诱人的条件啊,太太那么喜欢二爷,会为了她区区一个丫头,放弃自己留在段家的机会吗?
她看着她瘦弱的背影,眼中无声地流出泪来。
“你一定不许她留下?”阮苏问。
段母含笑点头,“当然。”
阮苏将领带往她脖子上一挂,轻松地说“那我就只能带她一起走了。”
“走?”段母脸色变冷,心里一紧,“走去哪里?”
“去我自己家里。”
她讥嘲地笑了笑,转身推开老妈子,扶起小曼朝外走,当着她们的面,明目张胆地进了隔壁洋楼内。
小曼回想起她刚才做决定时说得话,还是难以相信。
“太太你居然没答应她?那么好的机会啊!”
阮苏摇摇头。
“什么机会?分明是陷阱,她才没那么好心。一旦我把你赶走了,在二爷回来之前我在公馆就是孤家寡人,你以为她会客气待我吗?”
小曼恍然大悟,不过又有些许失望,因为在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已经超过了二爷在太太心中的地位,沾沾自喜了好一会儿呢。
这时赵祝升在餐厅里吃饭,小狗蹲在他手边,眼巴巴地望着盘子里的排骨。
他正要夹一块给它吃,老妈子忽然进来通知他,五太太和小曼来了。
他连忙抱着狗走出去,与阮苏打了个照面,后者苦笑道“我恐怕要叨扰两天了。”
公馆里,段母并未就此罢休。
她知道那栋洋楼里住着一位赵姓男青年,说是什么合伙人。她早怀疑两人关系不干净,命令老妈子进去抓人。
谁知那洋楼门外不知何时也多了两个护卫,像铁门似的拦着不许人进。老妈子挤不进去,拿出自己另一项看家本事,坐在门口大骂起来,用尽各种极具侮辱性质的词汇,痛骂阮苏花段家的钱养小白脸。
邻居们推开窗户看热闹,路人也停下来围观,她们骂得更起劲了,势要将人逼出来。
过了一会儿,护卫让出道路,出来了一个人。却不是阮苏,而是赵祝升。
赵祝升一身黑衣裤,清瘦的脸上没有表情。看见她们也不废话,直接拿出一串鞭炮,点燃了就往她们头顶丢。
老妈子吓得逃回段公馆,滑稽的模样引得围观者哄笑。
赵祝升把剩下的鞭炮交给护卫,吩咐道“她们再敢来,就用鞭炮炸烂她们的嘴。”
“是。”
赵祝升往回走,步伐透着雀跃。
他得感谢段瑞金那讨人厌的母亲,若不是她,阮苏大约永远不会到这里来住。
走进客厅,他看见她蹲在沙发边逗小狗。小狗追逐着她手中的一团绒线球,画面温馨得像电影一般。
赵祝升停下脚步不再往前,靠在门上静静地看着她。心道若是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他愿意耗尽一生欣赏这副画面。
可惜快乐是短暂的,阮苏住进来的第二天早上,段瑞金就回到寒城。
他是被段母千方百计支出去的,段母发现自己拿阮苏毫无办法后,又连夜打电话催他回来。
他走进家门,得知阮苏搬到隔壁住了,连母亲都没见,立马去找她。
阮苏还没来得及去店里,与小曼赵祝升在餐厅吃早饭,看见他进来便站起身,随他去花园里单独聊。
他们一出门,小曼赶紧放下碗筷,扒在窗边看。
看着看着,她感觉后脑勺有冷风一阵阵的吹,扭头一看看见了赵祝升,不情不愿让出半边位置,与他一起分享花园里的风景。
阮苏停在一株淡粉色的木槿花旁。
木槿花朝开暮萎,此时正舒展了每一片花瓣,花朵开得大大的,散发出幽幽清香。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花,问身后人“你是来责怪我的吗?”
段瑞金道“责怪你什么?”
“不听你话,没在家好好待着。顶撞你的母亲,还任由丫头用刀威胁她。”
段瑞金的眉毛跳了一下,“你们用刀威胁她?”
阮苏抓着衣角,不动声色地说“对啊。”
“看来你们比我胆子大,做了我想做却不能做的事。”他自嘲地说。
阮苏惊讶地看向他,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段瑞金苦笑,“我没烧,却比发了烧更无用。面对那样的她,我很想站出来保护大家,可是只要一见到她就会想起小时候发生过的许多事,就感觉她如同一个恶鬼一般,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阮苏咂舌,“不得了,你这是被她养出心理阴影来了啊。”
段瑞金没听明白她说什么,垂着眼帘黯然地说“我这辈子大概是逃不脱她的。”
二人认识这么久,阮苏还没有见过他如此颓丧的一面,简直不像平时的他。
但是想想段母的手段,一个小孩从小跟在她身边,日日被她管教,又怎么可能用正常的情感看待她。
她看着眼前高大的段瑞金,却仿佛通过这副表象,看见了一位充满恐惧的小男孩。一生下来就锦衣玉食,但永远生活在母亲的压迫与安排中,毫无自由。
她走上前抱住他,低声说“你不用怕了,你已经长大了,而她老了。或许她还是很有手段,但是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自己赢不了她?就算输了也没关系,我还有钱,我可以当你的后盾。”
段瑞金怔怔地看着她,“你不会嫌弃我如此无能吗?”
阮苏笑道“每个人都有弱点,正是优点和弱点一起构成了活生生的我们。”
“你的弱点是什么?”
她愣了一秒,抬起眼帘坚定地回答“是你,要不是你,我早就走了,何苦与她纠缠。”
段瑞金心中一动,用力地抱住她,在她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松开手道
“等我。”
他大步往外走去,阳光洒落在他宽阔的肩上,雪白的衬衫折射出光晕。
阮苏很欣喜的发现,充满恐惧的小男孩不见了,他只是他,无往不胜的二爷。
她今天不去饭店了,就在这儿等他回来,接她回他们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阮苏我有一百种不去上班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