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么直白,史弥远索性与他明说了“不是我想让你当,而是我要让你当。”
他的声音雄浑有力,不容置喙。
“赵昀,”史弥远直呼他的名字,“对于我的决定,你意下如何”
赵昀静静地立在原地,神情复杂。
这天下妄图篡位的人多如牛毛,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为龙椅上的九五之尊,成,则不过任史弥远拿捏的高贵棋子。败,则连同至亲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在这诡谲风云中左右自己的命运的人,实在如凤毛麟角。
他能成为那其中的一个吗
赵昀沉默了很久,说出了那句影响他人生走向的一句话。
“绍兴老母尚在。”
这六个字,听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却含蓄的表示了同意,又不显得过于功利。
史弥远回过头来,很是满意地笑了起来。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便真正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虽说那贾似烟是个蠢的,但你需要的只不过是个姻亲关系,待朝局稳固,大可让她无声无息消失。”史弥远随手翻了翻他书桌上的字,漫不经心道,“待你登基之后,我再为你重新挑选皇后。要知道皇后之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坐的。”
赵昀呼吸一僵“消失”
史弥远摇了摇头,看上去很是失望“看来,你的心还是不够狠。这般优柔寡断,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帝王”
他拍了拍手,外面的随从便抬进来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赵昀愣了一下,认出那就是在贾府刺杀自己的刺客。
“丞相这是何意”
史弥远双手背在身后,胡须动了动,道“让我们这位单纯的沂王殿下瞧瞧你们的本事。”
“是”那几个随从应了一声,手起,那刺客便惨叫了一声,凄厉之声几乎能够穿透屋顶,伴随着剑落,惨叫的声音戛然而止。
然后,赵昀便彻底僵在了原地,目瞪口呆。
他看到那刺客的心脏被挑了出来,鲜红的血染满了地面。
“你要记住,这就是与你作对的下场。”
史弥远留下这样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
赵昀几乎是跌跌撞撞着冲出这间屋子,双手颤抖不已,路过莲池的时候,忍不住趴在栏杆上干呕起来。
赵与芮路过的时候正看见这一幕,连忙跑过来扶住他,担心地唤道“哥你怎么了”
他将哥哥的手臂抱得紧紧的,生怕他一不小心掉下池子。
赵昀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言。
“与芮,我们回绍兴吧”
赵与芮有些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劝道“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史丞相对咱们这么好,锦衣玉食供着,还教我们文治武功。况且,临安好吃的好玩的东西这么多,咱们还回绍兴做什么”
听罢,赵昀便跌坐在地上,喃喃道“是啊还回绍兴做什么。”
他都是要角逐帝位的人了。
应迦月带着信和膏药来到了贾婉晴的房间,敲了敲门,却发现无人理会。
“大姐姐,你在吗”
她又唤了两声,还是没有应答。
应迦月顿时生了几分不详的预感,她直接推门走了进去,正好看见贾婉晴上吊踢凳子的一幕
被吓到瞳孔放大,应迦月冲上去直接踩在了她的凳子上,死死抱住了她的腿。她知道贾婉晴可能接受不了自己毁容的事实,但却万万没想到她会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
贾婉晴拼命的挣脱,却毕竟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那里敌得过应迦月的力气,即使拳打脚踢也无济于事,没几下便被她抱了下来。
两人一同跌在了地上,应迦月喘了好几口大气,惊魂不定。
她的腰还在慌乱之中被贾婉晴踹了两下,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贾婉晴戴着浸泪的面纱,细细哭道“三妹妹,你何必救我我这张脸还有何面目留在世上,不如让我死了一了百了。”
应迦月看着她的脸,顿时有些心疼,但仔细看了看露在面纱之外的伤处,却好像也并没有那么严重。只觉得要是能带她回现代就好了,上医院挂个号,说不定就治好了。
她没有说话,只飞快从兜里掏出崔愫的信和膏药,一并放在了她的怀里。
“大姐姐,你先看完这个。”
“我都是将死之人了,看这些做什么。”贾婉晴的目光很空,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
“这是崔公子托我给你的。”应迦月将今日崔愫让她转述的话重复了一遍,“他说了,若是你同意,定八抬大轿迎你进门。”
贾婉晴听完,眼睛恢复了几分神采,却还是有些不相信。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应迦月点了点头“大姐姐,崔公子对你一往情深,他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就算是为了他,你也不能这么糟践自己啊。”
贾婉晴的嘴唇有些微微发颤,她屏住呼吸,轻轻拆开了那封信,读了上面的字,便又哭了起来。
“迦月,是真的他说他会娶我。”
应迦月俯身抱住了她,安慰道“是啊,除了崔公子,这个世界上爱你的人有很多,我们一起好好养伤好吗”
“好”贾婉晴点了点头,泪眼婆娑。
应迦月从贾婉晴房中出来的时候,心情有些微妙。她缓缓朝前走着,不时踩了踩地上的树叶,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事情。
如果她来晚一步,贾婉晴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崔愫一直在原地等着她。
有的人要是错过了,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她自从来到南宋,每一天都是得过且过的状态,从未想过如果有一天突然穿越回去了会是什么样子,也从未思考过自己的以后。
也许这里和现代是两个平行世界,她在这里过了多少天,那边也同样过了很多天,高考已经结束了,她彻底从那个世界里消失了,成为档案库里的失踪人口。
或者说,有一天她还能回到现代世界,那以后又会从事什么样的职业呢还能像以前一样生活吗
她忽然很想去秦府的门口找秦九韶,同他好好的告个别,说上几句话。
这样即使哪天她突然回到现代了,也不至于太过遗憾吧
应迦月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东想西想,却忽然踩上了一截枯枝,伴随着咯吱的响声,漫天的枫叶从天而降,一切就像慢动作的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在她眼前播放着。
火红的枫叶飘洒在她的周围,时不时有几片叶子拂过她的脸,引得她微微发痒。
应迦月瞪大了眼睛,瞳孔中倒映着这样惊艳的画面,仿佛置身于梦境中,被这突如其来的枫叶雨下得有些发愣。
半晌,应迦月忽然听见头顶有声音传来,抬起头看了过去,便看见了正想要去见的那个人。
秦九韶靠在树干上,日光透过树影打在他的脸上,轮廓分明的边缘镀了一层柔和的绒毛,让人挪不开眼。
然后,她听他道“这是我设计埋伏金兵的机关,让你体验一下。”
那些枫叶落在了地上,像是铺了一层红色的绣花地毯,随性不失张扬,和他们的主人如出一辙。
应迦月不敢苟同“他们怎么会怕你的几片叶子。”
实际心里想的是,这意思是要把金兵浪漫死
“你觉得我会用叶子糊弄他们吗”秦九韶嘴里叼着根树叶,斜斜看着她,“伺候他们的当然是尖针利刃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用手臂垫着头,轻轻闭上了眼睛。
感叹道“不得不说,这树上面的风景确实不错,难怪你那日要爬墙上树了。”
应迦月朝他走了两步,犹豫了片刻才问道“你不是回家收拾行李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虽然你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但是我仔细想了想,在走之前,你得陪我下一局棋。”
秦九韶翻身便下了树,衣袂翻飞,动作行云流水,看上去极具美感。应迦月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大神就是大神,爬个树都这么好看
他指了指自己方才布下的棋盘“上次同杨老先生的残局。”
应迦月走过去一看,顿时惊了。她瞪大眼睛又仔细看了半天,发现好像真的是当时的残局。
可以说是瞠目结舌了。
“你,你怎么全都记下来了。”
秦九韶的记忆力这么好吗就连那么多天之前下过的棋局都能记下来,连一个位置都不差。这怎么可能啊,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她连记二十个单词都要一天,还不一定能记住。
应迦月震惊地看向了这个南宋最强大脑,咽了咽口水。
秦九韶看到她反应这么大,略有些不解“按照当时的思路再走一遍就是了。”
两人坐了下来,应迦月深吸了一口气,在脑海里组织好了所有的语言,才把自己之前破解棋局的理由说了出来。其中绝大部分还都是培训班的老师教她的时候说的原话。
秦九韶看着面前的棋局,若有所思。
“原来是这样。”
“要不咱们下一局”应迦月小心翼翼提议道。
能跟世界上数得上名字的数学家坐下来下一局棋,也算是此生无憾啊
秦九韶顿了顿,忽然发问“赢了有小红花吗”
“”面对这样的提问,应迦月点了点头,“有。”
五局下来,应迦月灰头土脸,疲惫不堪。
十多局下来,应迦月开始心疼自己的手,又要剪一堆小红花了
原以为能靠着在培训班学的破解古人残局的方式取胜,没想到他自从听自己讲了一遍破解缘由之后,便举一反三,堵住了她所有的道路,不管她从什么地方下手都是徒劳。
应迦月泄了气,索性认输道“欠你的小红花,等你回来再补给你。”
“你说的,可别忘了。”
话刚落音,天空忽然下起了细密的小雨,又快又急,打在应迦月的睫毛上,她连忙闭了闭眼,生怕眼睛里进了雨水。
“怎么突然下”
睁开眼睛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被拢在了一道宽大的袖子下,将细雨挡得严严实实。
银灰色的袖子笼罩着两人,应迦月呼吸一滞,立即噤了声。
那人的清隽的脸近在咫尺,又长又密的睫羽上沾了几滴雨水。应迦月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特别快,不同于看见喜欢的明星那样激动,而是那种情愫萌芽时的羞涩悸动。
她看不见自己的脸,但她清楚的知道,一定很红
怎么会无端端有这种感觉呢,难道她喜欢上秦九韶了可是,又是从哪一刻开始的
她现在特别想打开手机上知乎搜一搜,喜欢上一个智商甩自己十条街的数学家是什么体验喜欢上一个已经作古八百年的古人是什么体验
应迦月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
短短几秒间,秦九韶不知道应迦月的脑子里竟然生了这么多想法。
他只是眉眼平和地看着她“下雨了,回去吧。”
那一刻,应迦月感受到他了近在咫尺的温热鼻息,甚至能预感到分别千里后的失落。
“等一等。”
“怎么了。”秦九韶困惑,微雨濡湿了他鬓边的发丝。
应迦月没有继续说话,杏眼亮晶晶的。
她忽然很想做一件出格的事,不过出格的事她好像也做了不止一件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壮起了胆,探身在他的额心留下了一个吻,动作很轻,像是怕惊破了谁的梦。
温软的唇,在他额上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
秦九韶忽然就怔住了,连眼睛也忘了眨,就那么定定凝视着她。
应迦月也望着他笑。
微风细雨间,秦九韶心神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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