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姒锁眉“备轿, 本宫去紫宸殿看看。”
宁沅立刻道“我也去”她看他, 他又说,“她欺负姨母怎么办我陪姨母一起去。”
夏云姒摇摇头“这些事, 与你是没有关系的。”
宁沅却也摇头, 争辩说“这些事,与我一直是有关系的。”
夏云姒一滞, 宁沅低下眼帘,眉间藏着岁的孩子不该有的深沉“她害死了母后、也害过姨母,事情如何还能没关系”
夏云姒无言以对,短暂的怔忪之后,倒觉是自己方才的想法可笑。
当年事发之时, 宁沅或许还小。可前年事情水落石出,他便什么都知道了。
一切的丑恶,他们这些做大人的都放在他面前,让他看得清清楚楚。如今却还想他事不关己、无忧无虑, 实在是痴心妄想。
夏云姒便吩咐小禄子“去小厨房看看今天炖了什么汤,我给皇上送去。”
若她自己去, 自可以大大方方承认就是听闻苏氏在才去的。可带着宁沅,还是寻个别的由头过去, 而后“碰巧”遇上为好。
小禄子躬身告退,不一刻又提着食盒、拎着盛好的汤回了殿里。
夏云姒揭开盖子瞧了眼,是道清炖牛肉汤, 炖足了时辰, 闻来极鲜, 冬日喝来暖身也好。
于是她就盛着暖轿,离了永信宫。一路都不由自主地在盘算,苏氏究竟为何要突然这样闹上一场。
离苏氏被废,一转眼也有一年多了吧。
宫里早已听不到“昭妃娘娘”这四个字,就好像她从未出现过似的。如今她这般跳出来,直让人觉得恍如隔世。
永信宫离紫宸殿也不远,不一刻的工夫,暖轿就落了轿。
莺时上前揭开轿帘,傍晚的昏暗之下,天地间矗立的大殿颇具苍凉的威严。
暖黄的光晕从四周围的窗户透出一圈,映照在殿前侍卫的轮廓上,衬得他们个个肃穆。
这样的恢宏里,苏氏跪在殿前的身影显得愈发凄惨。
夏云姒立在原地,静静打量了她一会儿,心下暗暗啧声。
啧啧,一年的光景,这就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
从莺时手中接过食盒,她没让人跟着,牵着宁沅的手走向殿门。
行至苏氏身侧不远处,她停下了脚“昭妃娘娘。”语中带着若有似无的轻笑。
便见苏氏脊背直了直,也不曾回头,却从声音判断出了是谁,亦是一声冷笑“窈姬。”
夏云姒勾唇,慢条斯理地与她说“对不住,如今是窈充华了。”
苏氏这才嚯地回头,恶狠狠地瞪向她。
她也得以看清了这张脸。
果然是瘦成了一把骨头,寻不到半分从前的丰盈与神采,眼窝与两颊都深深地陷了下去。
整张脸都是惨白的,唯一的血色是眼中的血丝,细密地布着,森然中全是恨意。
夏云姒抿笑欣赏了她这副模样一会儿,声音变得有些飘忽“娘娘这形容枯槁的模样,倒让本宫想起了姐姐临终前的凄惨。”语中一顿,她复又笑道,“凭着这个,本宫也得进去为娘娘带个话才是,便先不与娘娘叙旧了”
说罢便复又提步上前,经过苏氏身侧时,苏氏有那么一瞬地失控,张牙舞爪地想向她扑来。
然而到底是在佳惠皇后面前跪了一年多的人。每天几个时辰、一旬才可歇一天,这双腿早已半废了,估计连来紫宸殿门前都是被宫人抬过来的,又哪里还有力气伤到她。
就只闻得背后一声痛苦地低呼,夏云姒不回头也知她大概是跌在了地上。
她在外殿将汤交给了御前宫人,带着宁沅入得紫宸殿内殿。皇帝似是刚看完折子,姿态闲散地立在案前,信手练着字。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看清他们,清朗一笑“怎么一到来了”
宁沅同时也正跑向他“父皇”
夏云姒款款笑道“快过年了,今天刚写了春联。宁沅看了好奇,想来瞧瞧紫宸殿贴了什么,臣妾便带他过来一趟。”
语声刚落,就闻宁沅默契接话“父皇怎的什么也没贴再有几日就是除夕了。”
贺玄时轻喟“还没顾上,容朕想想写什么。”
宁沅又道“门上的福字也没贴让姨母写给您吧,姨母的字与母后一模一样。”
“宁沅”夏云姒不由小声喝他。逢上年关,素来都只有皇帝写了福字赐给各宫的,没有嫔妃写了福字贴到紫宸殿前的。
语罢,却觉目光明晰投至,她抬眸,恰与他的笑眼对视。
他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觉得和暖“说宁沅干什么,写个福字又不费你什么工夫。”
夏云姒讪讪低头“贴出去像什么样子。”
他仍是那样温柔的笑意“朕贴在寝殿里,不让外人看。”
她美眸中情愫流转,当即道“那皇上也要给臣妾写,臣妾贴在大门上,让人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