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林恒睁开了眼睛, 视线落在虚空, 脑袋有一瞬间的迷糊和茫然, 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扭头看四周,是他的卧室, 他正躺在床上, 月光透过玻璃窗, 洒落下来,留下一室的皎洁。
他记得他被火炉烤,不是,他记得他发烧了, 吃了药睡时还是中午,眨眼间就到晚上了
床头桌上,放着原本没有的酒精和药物,林恒看了片刻, 心里隐隐有所猜测, 越过它们,拿起一旁的手机,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安静的夜晚, 楼下隐约传来响动。
掀开被子,林恒起身, 还没站稳,身体又无力跌坐回床上,缓了一会, 他才站稳,慢慢走出房门,寻着声音的方向去,似乎在一楼。
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林恒居高临下,看到一抹身影,哪怕那人背对他,依旧能认出,仿佛不知何时,早已镌刻进灵魂般。
林恒揉了揉眉心,果然是他。
楼下男人穿着黑裤白衬衫,衣袖挽起,露出结实又略显白皙的小臂,笔直挺拔的腰弯着,额前的碎发垂下,隐约盖住他的眸子,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正握着一只拖把
没错,就是拖把,他正在拖地
林恒环顾了下四周,原本有些凌乱的客厅早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东西也规整,被他拖把拖过的地板,亮得发光。
林恒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他比较懒,以前宿舍的卫生就是被程锦承包了。
原本两人是分工明确的,奈何有洁癖又有强迫症的程锦看到有些乱的宿舍时,果断让林恒放下尊手,那时林恒还打趣,以后结婚,就让程锦承包家里的卫生。
那时候程锦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沉默了。
大概是察觉到身后的视线,程锦扭头,看到楼梯处的林恒,眉眼一喜,不由分说,把拖把放下,噔噔上了楼。
脚步停下,站在相邻的阶梯处,程锦抬手,探上了林恒的额头,又移开,探了自己的额头,半晌后松了口气“不烧了。”
却又不放心地问“感觉怎么样了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恒觉得额头莫名有些烫,男人的手略有些薄茧,刚刚轻轻擦过他的额头,此时还留下些许温度。
林恒避开程锦灼热的视线,板着脸,冷冰冰问“你怎么会在我家”
“进来的啊。”
林恒咬咬牙“我是问你怎么进来的”
他记得一楼的门窗全部都关好了的。
程锦伸手指了指二楼的方向,扬起一抹笑,眉宇间略带着点得意“从二楼的阳台爬起来的。”
林恒“”
林恒冷着脸怒吼“你不知道二楼有多高吗你能耐了,居然会爬阳台,你怎么不上天啊。”这一个不小心摔下去,死倒是不会,残是肯定残了的。
程锦微微一愣,心忍不住一颤,脱口而出一句话“你是在担心我吗”
林恒哑然,转身欲离开,却被眼疾手快的程锦拉住了。
程锦没想到林恒会这么生气,会担心他,心里既是高兴,又是懊恼,只能可怜巴巴地道“我错了,你打我,骂我吧,就是不要生气,不要”
“不要离开。”
林恒心尖一颤,手指微微蜷缩了下,想起了五年前那通电话,这人在电话那头,带着哭腔的苦苦哀求,偏过头,林恒不忍心看程锦此时地模样。
程锦又继续说“我只是想你,所以才,才偷偷进来看看。”
结果一楼没找到人,在二楼的卧室找到了,那人蜷缩在被子里,浑身滚烫,满脸通红,怎么喊都不醒,明显是发烧得厉害。
程锦吓到了,手足无措,连忙一个电话,把就近的舒黎叫过来。
舒黎带着药,急急忙忙被召唤过来,唉声叹气地表示自己真是人才,既要当心理医生,又是当内科医生,要跟程锦多要一份工资。
林恒抿着唇,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那你干嘛还,还拖地”
程锦墨色地眸子凝视着林恒,似回忆起什么,眸光温柔“我答应你的,要承包整个家的卫生的。”
林恒呼吸微微一乱,瞳孔忍不住一红。
“你饿了吧,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确定林恒已经不发烧后,程锦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林恒望着程锦匆匆拖地,又去厨房忙碌的背影,恍惚想起刚刚男人口中说的“家”,心里五味杂陈。
顾虑林恒生病,程锦做了一些素食,将熬好的肉沫鲜菜粥拿出来,又炒了几个小菜。
“尝尝看。”
程锦将乘好的粥放在林恒面前,满脸期待。
闻着香味,林恒就知道这粥是极好,果不其然,松香软糯,本没有什么胃口的他,愣是喝了一碗多。
只是,对面的程锦一边喝粥,时不时又抬眸看他,那眼神灼热得,恨不得要黏在他身上般。
“你可以走了吧。”喝完粥,林恒并没有留客过宿的打算。
程锦掀了掀唇瓣,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一声又一声的吼叫声。
只见角落的窝处,原本已经睡着的曦曦拖着那只还没有完全好的腿,脚步踉跄地往两个爸爸来,冲着两人叫,声音很是急切,似乎在极力表达着什么。
程锦蹙眉,他养了曦曦五年,曦曦从没对他吼叫过,现在这是怎么了。
林恒也疑惑,走过来,蹙眉担忧地抚摸着曦曦的头“甜筒,你是不是生病了”
曦曦还在吼叫,还张嘴咬住林恒的衣袖,把他往外拽。
程锦观察着曦曦,似乎意识到什么,就在这时,整个别墅忽然摇晃了起来,别墅里的桌椅,灯饰,全部都摇摇晃晃,东倒西歪。
“啪”的一声,餐桌上的食物被掀翻滑落到地上,洒了一地。
下一秒,程锦瞳孔骤然放大,别墅天花板的摇摇欲坠的吊灯突然掉落,正下方正是林恒和曦曦。
仿佛是镌刻进身体里的本能,程锦往林恒的方向扑去。
林恒抬头就见程锦往他扑来,将他和曦曦护在身下,他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见天花板的吊灯砸落下来,程锦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下,背脊弯下,伴随着疼痛后的闷哼声。
下一秒,已经碎裂的吊灯碎片从程锦的背滑落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几秒后,地震过去,一切平静了下来。
林恒抱住强撑着的程锦,从他的角度,看不到程锦后背的情况,只看到程锦那双护住他头的手,右手的手背上扎着一块玻璃碎片,鲜血不断涌出。
“程锦,程锦”眼泪控制不住流下,林恒完全吓到了,边哭着边打电话,“你不要出事啊。”
程锦扯出一抹笑,用另外一只手擦拭林恒的眼泪,反而安抚他“不要哭,我不会有事的。”
没多久,救护车来了,程锦也晕了过去,到医院后,急匆匆被送到急救室。
没多久,得到消息的廖凡和舒黎也来了。
廖凡在询问了具体的情况后久久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
“病人背部被重物砸到,伤到了肋骨,问题并不大,只是病人的手”医生蹙眉顿了一下,“病人的手比较严重,好了后,可能会有后遗症。”
廖凡不愿意相信,不由抓住了医生的手“医生,后遗症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有后遗症呢他是外科医生啊,后遗症是不是代表,代表”
医生有些诧异病人居然是外科医生,只能遗憾道“抱歉,但他以后可能做不了手术了。”
林恒脚步踉跄了下,耳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擦过似的,嗡嗡直响。
这些年他刻意没有关注程锦的情况,原来,程锦是外科医生啊,可是现在
林恒想起了程锦那只被玻璃碎片扎到,被鲜血浸湿的手,想起医生刚刚说程锦以后都不能再做手术了,他靠着墙,拼命撑着才没有倒下,耳边是廖凡对诊断结果的极力否认,还有对医生的苦苦哀求。
廖凡说程锦的手不能受伤,不能有后遗症啊,手对外科医生来说,相当于命一样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