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醒来时,董征坐在椅子上, 而年轻的医生坐在对面, 给他倒上一杯热水。
“别紧张。”医生柔声地安慰他, 董征看到自己胳膊上还有陈旧的伤痕, 那致命的疼痛仿佛在留存在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头、每一束神经上, 告诉他并不是幻觉。
“对于你的遭遇,我表示很抱歉, 好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现在你可以回家了。”
门被推开,那个女人走进来,她已经把头发扎起来了,脸上的伤痕不见,脸色也好了许多。
她对医生道谢,带着董征离开咨询室。
“这”董征刚一开口, 女人就将手指竖在了嘴边,她盯着窗外, 低声道,“别出声。”
董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他们所在的是医院八层。楼下,一个男人拎着斧头站在那里, 他抬着头, 手指一层层的自下而上点过,最终停在了八层上。
尽管距离如此之远,董征仿佛还是看到他脸上嘲讽的笑容。
他走进了医院大厅。
“不能被他抓到, 我们要赶快下去”女人惊恐地喊叫,在董征阻止之前,她一把推开了面前的窗户,跳了下去。
董征
他扒住窗台朝下看,一滩血花炸开在医院大楼门口。
但他仿佛听到耳边女人松了口气的笑声。
一股没由头的恐惧在这一刻将他席卷,他想到阳台上死去的猫,女人被长发遮住的伤痕,持续了一整晚的暴打,空空如也的鱼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疼痛足以瓦解一个人的意志,以及男人手中的斧子。
就好像巴普洛夫的狗,看到男人就会联想到暴打和疼痛,以至于最后连丁点反抗的心思都无法升起。
逃走,快点逃走
董征骤然回过头,身后的电梯显示着正在上行,已经到了六层。
快逃快逃吧
他抓着窗台的手不自觉用力,楼下女人正在等待着他。
数字跳跃至“7”。
董征骤然松了手,他打开旁边的消防箱取出消防斧,双手持着,站在了电梯侧边,身体紧紧贴着墙。
数字终于到了“8”,叮的一声仿佛死神的轻笑。
董征将斧子举过头顶,听着声音默默倒数着。
电梯门打开,在男人走出的那刻,斧头劈下。
哗啦一声玻璃破碎的声响。
环绕在董征周身的黑雾开始消散,rdeeds的声音响起
“恭喜您成功通过六号场景。”
明明是不大的房间,却被三面镜子相互映射显得面积格外宽广,朝着无限延伸。董征用力闭了下眼睛,他声音应该会有些沙哑,但由于用着竹竿的身体,听起来紧巴巴的“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考核”
“各位都是脑域开发者,我相信在谋略和智慧方面,诸位各有千秋很难分出高下,但光靠脑子可是无法在世界上生存下去的,图书馆也信奉这一点。”rdeeds解释道,“还有许多品格是不可缺少的,比如您刚才通过测试的坚韧。”
“好吧。”董征紧绷的肌肉终于开始慢慢地、慢慢地放松下来,其他人身边也同样环绕着黑色的雾,陷于各自的场景当中。
而镜子中的景象不再是单纯的映像出现了人们各自所经历的场景。
肥宅瑟缩着躲在角落里,看胳膊上别着红色袖标的年轻学生将整个家粗暴地翻了个底朝天,找出了几本外国文学的译本便耀武扬威地过来,将书扔在他脸上。
他被这些半大孩子扭送着穿过混乱息壤的街道,看到昔日的老师被迫跪在人群中央,木棍不客气地指着他那蕴含着许多智慧的脑袋,强迫他低下头去。
而假董征正行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街上空无一人,两边林立着楼房,窗户里也没有丁点有人存在的痕迹,汽车停在路边,或者在路口等待着红灯过去,但车里一个人也没有。
往常会躲在花圃中的流浪猫狗不见踪影,鸟儿的身影也消失在天空中和树梢里。
整个世界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一个生命。
董征将视线移到另一面镜子上,在那里,“陈建国”挤在人群中央,那些人无一例外的都是男人,年轻的年老的,英俊的平庸的甚至丑陋的,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就好像一听沙丁鱼罐头。
“陈建国”被挤得连立脚的地方都没有,他显得非常局促,似乎这些身体接触让他感到剧烈的不适。
rdeeds站在一边,安静看着镜中景象,那骰子就放在他手边。
“这些场景不是随机产生的吧”董征问道。
rdeeds没有看董征,他盯着镜中的肥宅,他正被逼迫着指认跪在地上的老师,身上的肉不断颤抖着,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人在奋力地摇旗呐喊,疯狂得叫人难以相信那只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是根据心中的恐惧或愧疚。”过了片刻,铃管家终于开口,“只有在面对最恐惧的事情时,人才会撕开苦苦维持的伪装,真正表露出自己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