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年纪不大, 初初及冠的模样。
身穿暗紫色纹绣祥云暗纹的锦衣长袍, 腰系白玉带, 脚蹬玄色缎面软靴, 端的是器宇轩昂,清贵从容。
他从天枢巨石上飞跃而下, 脚尖落地, 袍裾飞扬, 帅气俊逸得让人想放声尖叫。
姜媃却是尖叫不起来, 她睁大了眸子,愣愣看着这忽然出现的青年, “息九颜”三个字像春日闷雷一样狠狠砸在她脑子里, 经久不息。
息九颜
京城顶级世家门阀息家的人
里头, 女主慕清瑶的亲人
曲家双生子的外家
姜媃手一抖,猛地抓住了秦野小手臂。
秦野低头, 眉心微蹙,少年眼底带着关心“嫂嫂”
姜媃抽了口冷气, 低声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慕清瑶和息家关系的事。”
秦野瞥着走到双生子面前寒暄的息九颜“嫂嫂莫担心,息九颜是老师叫来的, 今日这种场合, 最怎么他也不会拂了老师脸面。”
姜媃点了点头,她理智上明白是这么回事,但就是担心慕清瑶那边作妖,又生波折。
半玄捻着串菩提珠,直接让人在长案边加了两张椅子, 随后对息九颜喊道“息九,这边来坐。”
息九颜同曲家双生子寒暄完,正要过去,冷不丁曲丝竹拽住了他袖子。
速来性子清冷的表妹,这会竟是低声叮嘱道“小表哥,那个龚清是在针对姜姜和她的画师,你莫要被糊弄了,那个十号美人品性不好,一会你好生看着,一定不要被糊弄了。”
息九颜讶然了,他和这双生子的关系素来比较好,可从没见曲丝竹说这么长一串话。
这里为个才认识没多久的小姑娘,居然会这样叮嘱他。
息九颜顿时对姜媃生了好奇,隔得远远的,他朝姜媃那边看了两眼。
软娇娇的姑娘,生的白嫩嫩的,一双眼睛又黑又圆,似乎有些害怕,她竟是抓着身边画师的袖子。
这样一瞧,息九颜就有了微末心软。
他应承了曲丝竹,安抚了双生子后,才施施然走到半玄身边坐下。
半玄侧脸对着龚清笑“龚画师,我找的人怎么样够不够资格”
息九颜,门阀世家息家当家家主的嫡幼子,他的生母恰是孙芙蕖那一年的大夏第一美人,就是他本身,书画造诣也是不俗的。
不过息家和忠勇伯家又不一样,半玄能毫无顾忌去弄个天级画师名头,但息家人,却是不好再去争抢这些。
毕竟,当家主母当年第一美人的名头在那,又是清贵的门阀,骨子里自负且傲,哪里会在意那些东西。
龚清几乎将牙龈咬碎“够,上官伯舜找的人,怎么能不够呢”
半玄将右手的菩提珠交到左手转着,下颌一扬,对场上的姜媃说“既是要斗艳,那就斗,一炷香为限。”
姜媃定了定神,她不去看息九颜,转身面对慕清瑶,伸手虚引“慕美人,请。”
慕清瑶是骑虎难下,她眼带深意地看了看龚清,然而龚清根本没有表情。
慕清瑶咬牙,晓得今个不能善后了,她遂扬起笑脸“好,姜小美人手下留情。”
“我不会手下留情”姜媃掷地有声的说,软糯的小脸绷紧了,甚是认真,“我若留情,那才是对你最大的侮辱”
这话说的,差点没把慕清瑶噎地吐血。
她敲起小指,勉强掠了下耳鬓细发“我要和我的画师商议几句。”
姜媃点头,随便她怎么商议。
明金瑜就在场上,曾经自负傲然的明家天才,如今眉目多了几分虬结的郁沉,那双眼睛看着慕清瑶的时候,再没有了当初的狂热爱慕,而是一种幽深的宛如深渊底下涌动的死水一样让人胆寒。
慕清瑶近前,眸色微闪“金瑜,我不能失败在这里,你懂我吗”
明金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她的功利心,他自然比谁都明白。
慕清瑶又上前半步,仿佛了声音,婉约凄楚地说“金瑜,你再帮帮我好不好我不能输给姜媃,你也不想输给秦野对不对从前是我多有不对,我那也是没办法啊,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不努力找靠山,就凭我这张脸,早晚要出祸事的。”
听闻这话,明金瑜捏紧了手里毫笔“姜媃也没有任何靠山。”
“那不一样”慕清瑶有些烦躁了,她仍旧耐着性子劝说,“秦野能为了姜媃杀人,可是这个世上没人愿意为了我做到这样。”
“我可以”明金瑜眼底迸发出一种灼热如烈焰的星火,他一字一句的说,“曾经的我,可以为你生为你死”
慕清瑶心弦微动,她怔怔看着明金瑜“金瑜”
明金瑜低笑了两声,那笑声里头的情绪说不出的悲凉和嘲讽,他摆手道“我给你入画,入最后一次,此次复选会之后,你我就解除结对关系。”
慕清瑶一听明金瑜应了,当下也管不得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连忙高兴的说“金瑜,再给我一次机会”
那边,有司已经在催促了,慕清瑶只得转身走到场地中央。
明金瑜整理了画具,跟秦野一块,站到了长案评客面前,当着众人的面入画。
姜媃和慕清瑶面对面站立,有司站最中间,只见有司手高高举起再重重落下,然后鼓声乍响
“咚”鼓声响亮若奔雷
唰的一声,姜媃手里现出峨眉刺,峨眉刺上缠绕的红色细飘带随之垂落到地上。
姜媃正正看着慕清瑶,然后随着鼓点的节奏缓缓举起了手,伴随的是腰肢和一条腿跟着竖立起来。
慕清瑶面容肃穆,盖因要斗艳,所以场地里头起先缠了好些红绸布。
只见慕清瑶人旋转着往后退,手头长箫一转,脚尖一挑,瞬间捏着条红绸布舞了起来。
她却是想要抢占先机,先行主导整个场上的节奏,第一手就将姜媃打压下去。
姜媃不疾不徐,小姑娘每一个动作都做到最完美。
慕清瑶的红绸舞了过来,试图干扰她,姜媃则趁势而起,脚尖点在绸布上,整个人飞快旋转,裙裾随着她的转动飞扬成圈。
她腰身再一弯,手头峨眉刺雪光隐现。
众人只依稀听到“嗤啦”布料破碎的声音,再眨眼,姜媃已经单手执峨眉刺,以刺尖往前开路,在猎猎的红绸布上划下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