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均从柜子里拿了一沓黄纸,又从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把黄纸点上,扔到了门口的一个盛满了纸灰的铁盆里“他隐瞒了什么并不重要,杀人凶手不会是他,你知道我从来都怀疑陈翠芳是个人贩子,所以暗中在她身边跟了很久,那时候方兴一人在外打工,陈翠芳一直是独身一人带着孩子,所以她跟方圆的关系很好,方圆跟方兴关系一般,据说是因为方兴打工回家后,经常酗酒并家暴陈翠芳,就算方圆憎恨方兴杀了他,但不可能连着陈翠芳一起。”
他整整跟了陈翠芳三年,可什么都没查到,她就像一个最最普通平凡的劳动妇女,每日起早贪黑养活儿子,整日整日地守在她五六平的烟酒小卖部里,对着每一个来往的客人露出谄媚的笑容。
她勤俭朴素、吃苦耐劳、为人热情,邻里间关系很好。平日里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浑身上下加起来可能都没有她儿子的一双耐克鞋贵。
这样一个女人,死前的一周却去做了一只手七十块的堪称奢侈的指甲。
“我知道不是他,就他那怂得一比的性格,杀只鸡会不会都不知道。”章琳撇了撇嘴,看着蹲在铁盆子边上烧黄纸的陆均问道,“烧纸干什么”
“在花圈店谈论死人的东西,不烧点纸我怕我晚上睡不着。”
干死人生意干多了,对曾经那些嗤之以鼻的玄之又玄的东西就有了些敬畏。倒不是信这世间有鬼神,只是相信因果,信那万事万物之间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联系。
烧完最后一张纸,陆均站起来撑了个懒腰,又蹲回到了地上,他穿着个拖鞋、短裤,露出半截毛腿,拿着盆子边儿的铁火钳在盆里拨来拨去。
“今天是最后一单生意了,头儿让我明天去局里报道。”
章琳“唰”得下从床边站了起来,惊喜道“真的”
陆均偏着头抬起下巴看她,看着看着就勾起一边嘴角笑了起来“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章琳根本没在意他的话,学着他的样蹲在他边上,眼睛都笑眯起来了,“哎哎哎,你明天什么时候去局里今天不去吗是复职了吗”
“问这么多干什么”
“就问问不行啊,我为你脱离堕落生活感到高兴行不行”
陆均说“行,怎么不行,不过我们已经分”
“好了好了好了,不问就不问了。”章琳没好气道,“不就是咱俩分手了吗都分了多久了,至于天天拿出来说嘛分手以后就不能当朋友了吗我这是朋友式关心,你可别误会”
陆均盯着火盆儿,嗓子眼儿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哼笑,仿佛在讥笑章琳的心口不一。
章琳被他这一笑气得又“唰”一下站起来,几步走到床边坐下,生了半天闷气。她不开口,陆均也不开口。等着她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准备说点什么缓和气氛时,陆均说话了。
“头儿昨天来跟我说,鲜国强被抓了。”
“被抓了十年前的案子我还什么都没查出来,怎么就被抓了”
“有人举报鲜国强是个慕残恋童癖,他人为致残数名男童并进行猥亵,证据确凿。”
“什么证据”
“你们在方兴家里搜到的那本相册,有人在鲜国强私宅地下室的保险柜里找到了同样的一本,除了那本相册,还有一本画册。”
画册里都是一个人一个没穿衣服的男孩,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场景里。然后,被画了下来。
他长得很好看,眼睛大大圆圆的,脸上的笑暖得像雪山上的太阳。
第一页里的男孩还是个懵懂的孩子的样子,每翻过一页,男孩就长大一点,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一共十页,直到小男孩长成了浓眉大眼的大男孩,但还是裸着身体,笑容可掬,一双眼眸依旧清澈见底。
这世上那么多可耻的罪恶,也染不黑这双明亮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