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玄色衣袍的宇文护乍然出现,玄袍上银绣的白雕飞天图纹在月光的映射下越见刺亮。我心下暗松一口气,幸好方才我并没有同独孤伽罗说什么危险的话题,不然可就糟了。
我向他屈身行礼,“大冢宰。”
“你跟在宇文邕身边的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异常”宇文护突然发问。
我思索道:“他整日就是下下象棋,玩玩字画,吹箫弄乐,骑马练剑,再有就是出宫游玩。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你觉得宇文孝伯此人如何”
我的心微微一跳,很快恢复平静,“此人胸无大志,成日只会跟着陛下吟风弄月,不务正业。怎么,大冢宰怀疑他”
“倒不是怀疑,许是寡人多心了。”宇文护犹疑道。
我道:“大冢宰放心,我会盯着他的,一旦宇文孝伯有任何异动,青蔷会立即告知大冢宰。”
宇文护对月长空一叹,“但愿是寡人多心了。”
——
同宇文护会面完后回到骊山行宫的住所,踩着白石小道孤身走着,宫墙上的月色凌凌而动,水漫的月光浸过我杏黄的间色条纹裙,浑身都是透白的,轻轻扬袖,好似水光波动,仿佛置于深湖水月之间。再看周围一树的叶子镀了银似的,碧亮碧亮的,发着光,真是如梦如画。
抬头,望着青空白月,烟眉轻拢,不觉一股怅然。我觉得,我是有点想念莫子忧了。
忽见如雪月色下,孤零零地立着一个人,我凝目一望,竟是泠儿。便走过去,道:“泠儿,月色凉,你一个人站这儿做什么”
雪白的月色照得泠儿的面容有些苍白,“我在等姐姐。”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道:“你怎么了,一脸愁容,这不像你呀。”
“许是小说看多了吧,莫名的有些伤感。”泠儿雪亮的面容上不见了一贯的明媚,“忽然觉得,人心易变难测,就像书中写的那样,一会儿爱这个,一会儿爱那个。一会儿恨这个,一会儿恨那个。今日是朋友,明日便有可能是敌人。世事变幻无常,真叫人难以捉摸。”
“人心是难测。”我略微低吟,随即又冲她笑道,“不过这定然不包括泠儿你。我们的泠儿,心思最是简单了,肯定不会骗人的。对么”
泠儿回以我渺如星光的一笑,片刻寂静后,坚定道:“不过,不管人心如何变,世事如何变,我都会站在姐姐这一边的,泠儿永远都不会背叛姐姐的。”
我有些感动,柔声嘱咐她道:“天凉,你仔细些身子,早点回去休息吧。”
泠儿点点头,回去时还转头朝我一笑,笑得像白日底下最灿烂的太阳花。
我目送泠儿离开后,走到门口,脑海里突然闪现莳花宫女绿茗死时的情状,还有那支三品女官的珠花样式,一时间思绪混乱了起来。
书女钟玉死不承认,也许她真的是冤枉的呢可是,死人应该不会说谎的,绿茗那伸向北的手指不就是暗示我们凶手的方位么,难道是我们会错了意,她指的不是方位,而是其他
齐国公——宇文宪,只有他知道宇文孝伯要献湘妃图的事。虽然宇文孝伯再三保证宇文宪不会泄密,可若是宇文宪无意中说漏了嘴,被人利用了呢。
我觉得,我有必要去拜会一下宇文宪。
思虑再三,我还是迈开步子,往宇文宪住处的方向走去。
为期两天的秋狩结束,一行人马启程回长安。我坐在马车上,想着昨夜宇文宪跟我说的话,眉锁重重,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
“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模样。”宇文邕看出来我的异样。
我摇摇头,否认,“没什么,许是这两日秋狩太累了,有些精神不济,缓缓就好了。”
宇文邕一脸狐疑,我转向车窗外的山光树影,心潮起伏,甚至都听不到耳边车轮子轱辘轱辘转动的声音。
注释:
1标题出自宋代苏轼《题西林壁》“不识庐山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