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美人, 名蒋芳,出自荆州蒋家。蒋家原本在荆州是世代为商的, 到了蒋老太爷这一代,钱财积累开始想走官路。
当年温时奕入荆州为官时,恰逢荆州出现旱灾。蒋老太爷第一时间主动捐了一大笔银子,解了温时奕的燃眉之急,后来其他人纷纷效仿,这场天灾比起以往度过的是非常平稳,温时奕更是借机彻底在荆州站稳了脚跟。
蒋老太爷的心思在帮温时奕时就没有隐瞒过,再者他虽然有点借势而为的意思存在,但到底帮温时奕解决了一桩大难事。
彼此合作也是一件美事。
所以后来在温时奕上书皇帝时,特意点出了蒋家的功劳, 有意为蒋老太爷请功, 隐晦的提了提蒋家的需求。
荆州旱灾之事温时奕做的非常漂亮,解决的又快又好不说, 也没有他地那些民众暴动哀声怨道。至始至终更是没有花费朝廷一分银子,还有人歌颂皇帝英明, 派遣了一位好官前来。
皇帝在接到温时奕的折子后自然是大喜。
对于出力最多的蒋家, 皇帝自然也是给了几分薄面的,便特别恩赐蒋家下一代只要不涉商便可以入朝为官。
按照大周律法规定,商人至少三代不能为官的。蒋家一方面舍不得自家攒下的基业,一方面又盼着想入朝。皇帝这道恩赐对想要为官的蒋家来说,自然是天降大喜。
蒋老太爷自然是不能做官了,但他儿子蒋冒在温时奕的抬举下成了荆州宾远县的一个县丞。县丞官职虽然是相当小的, 但这意味着蒋家从此踏入了官场,和那些地道的商人总是不同了。
蒋家因此对温时奕也是非常敬重的,温时奕毕竟是外来者为官,蒋家是当地地头蛇,在很多事情上蒋家帮了温时奕不少。
温时奕这些年在吏部的考核都是优评,除却他自身的能力外,和蒋家的帮衬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而这芳美人就是蒋冒之女,前几年皇帝大肆选秀女填充后宫,蒋芳容貌姿态都是上乘,又没有定亲,便被选中送到了宫里。
但密折后面说的事就很耐人寻味了,据说那蒋芳在前去京城的途中,因水土不服病故了。这事荆州人人都是知道的,蒋家本来想用蒋芳一飞冲天的,没想到事情却变成了这模样。
最关键的是那蒋芳本人自幼读书识字,根本不通医务,和宫里的芳美人一点相像的地方都没有。那些秘密去查芳美人之事的人打听到这一消息,只觉得里面很是有问题,立刻快马加鞭的把此事禀告给了皇帝。
皇帝看完折子,心情颇为糟糕,蒋芳既然病故了,那宫里的这个芳美人又是谁?顶替一个人入宫是何等大事,如果没有周密布局怎么可能替代的了一个死去的人。
这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还是有人在中途动了手脚?
皇帝心里无数种想法在脑海里来回旋转,最终他还是觉得这事和温家脱不了干系。芳美人的是从一开始就应该是个陷阱,温家这局布的够深。
想到这里皇帝冷哼一声,把折子放在了御案之上。
送密折的人看着皇帝阴沉的脸色,犹豫了几番,问皇帝要不要细查蒋家的事。
皇帝沉默着,许久后,他亲手把那份密折给烧了。他脸上带了几分沧桑和无奈,最终化作满满的失望,不过他还是开口了,用很低的声音说:"此事不用再查了,把人都撤回来。此事不得外传,若有别人知道,别怪朕心狠手辣。"
送折子的人忙各种发誓绝不向别人透露出一个人,要不然就天打五雷轰。
皇帝看着他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若是以往,按照皇帝这脾气这秉性,知道这些事的相关人员,他肯定都会灭口的。
皇帝这次并没有这么做,他主要是突然觉得许真的有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一说,他杀孽过多,孙子没有,儿子也都不成器。
这么一想,灭口的心思就淡了许多。
皇帝把密折给烧了,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看成是对周瑞的妥协。
周瑞和贤妃那里自然不知道皇帝那里听到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贤妃此时心底的那股无法抑制的喜悦之情已经沉淀了下来,她听了周瑞有关温老太爷说的那一番话道:"温相说的也没错。"
周瑞皱眉道:"母妃,你怎么每次都站在温相那边。"
贤妃抬了抬手打断他要说的话,继续开口:"不过你这次说的也没错。温相这些年做事的确是很稳妥,不过这件事本来就不是稳妥能成的。皇上要是起了什么疑心,你做事再稳妥,他也觉得你是装出来的。皇上要是没疑心,你就算是过分点,也无碍的。"
周瑞听了贤妃这话,郁闷的心情缓和了两分,他道:"母妃,儿臣总觉得温相有很多事瞒着我们。"
贤妃道:"温相总不能事事都和你商议,他是相国,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你又是个存不住气的,他就算是隐瞒了你些什么,也是为了你好。"
周瑞嘟囔道:"母妃说的儿臣都明白,但就怕温相日后也这么对儿臣。"
贤妃神色因此淡了几分,她若有所指道:"温相是个聪明人,你现在用得着他,他为你竭尽全力。日后他们温家女入主中宫也是你们夫妻情分深,温相想必也是知道进退的。"
周瑞听了这话,心里放心了,温家权势过旺。帮着他时,他自然是欣喜的,但等他当了皇帝,留下这种人在身边,那就等于是被火烤。
他想想这画面心里就各种不舒服,只希望温老太爷能同贤妃说的那般,是个聪明人。等他成了皇帝,温家该退的退,他自然会保留温家的颜面。
贤妃看了眼走神不知道走到哪里的周瑞道:"不提这件事了,你这些天少往后宫跑,在朝堂上表现的谦虚谨慎些。皇上要是真的问询你太子之事,万不可像上次监国那般莽撞。"
周瑞忙道:"母妃放心,这些儿臣都知道了。儿臣也只是在母妃这边才得以放松,表现的有些出格了。"
贤妃笑了,她道:"这难得的喜事,本宫听到不也失了方寸?"
周瑞道:"那儿臣告退了。"
贤妃点了点头。
周瑞正准备离开时,忽有宫人来禀,说是安昭仪带着五皇子周康前来求见。
贤妃听到安昭仪的名字,神色又冷又淡,她对着前来的宫人道:"告诉安昭仪,本宫今日有些乏了,不想见任何人。"
周瑞看她这模样似乎对安昭仪有些意见,便道:"母妃这是怎么了,安昭仪一向以母妃马首是瞻,母妃今日为何这般?"
贤妃冷笑两声道:"这些年她帮了本宫不少,一直又表现的谨小慎微,本宫一直当她是个安分的,倒也重用她几分。但芳美人之事后,淑妃和周祥受牵连,她却带着周康去见了皇上。她什么意思,是想借机告诉皇上宫里只有周康一个正常的皇子,省的被我们迫害,还是想让皇上多看两眼周康,让他可以一步登天?现在皇上要立你为太子的事传开了,她又巴巴的跑来,怎么就不想想当时她做了什么?不过现在本宫不会和她闹翻脸的,这件事本宫会好好处理的,你朝堂上还有事,就先回去吧。"
周瑞点了点头道:"那儿臣告退。"
周瑞出去时,安昭仪和周康还在宫门前站着。看到周瑞,周康眼睛一亮,喊了声大哥,安昭仪也行了个礼。
周瑞点了点头,心里大概是受了贤妃那话的影响,神色比往日淡了几分。
周瑞离开后不久,安昭仪和周康被宫人请进了殿内。
只不过殿里没有贤妃的影子,宫人说贤妃正在换衣服,安昭仪柔柔顺顺站在那里等待着。
贤妃这衣服换的有些久,等她出来时,安昭仪已经站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贤妃抚摸着自己头上的步摇笑道:"本宫这衣服和首饰有些多,挑选的时间有点久,也挑花了眼来的晚了些。妹妹可不要怪本宫,快坐下吧。"
安昭仪勉强笑了下道:"姐姐太客气了,妹妹刚被皇上解禁,便前来探望姐姐,不曾想打扰了姐姐的兴致。"
贤妃那么笑了下,很是客气的模样。
安昭仪把周康推到贤妃身边宫人的怀里道:"五皇子有些困了,让她去睡一会儿吧。"这种行为安昭仪以前经常做,这代表了她对贤妃宫里之人是完全信任的。
贤妃没想到她今天也会这么做,不由的挑了挑眉。
宫人看贤妃那模样,犹豫了下还是把周康带下去了。周康没有吵闹,很听话的离开了。
贤妃看着自己刚涂抹好的指甲道:"五皇子倒是听话。"
安昭仪低眉垂眼神色有些委屈道:"五皇子年幼,说出的话都是童言童语,即便是说错了什么,皇上也不会计较的。上次芳美人之事后,皇上误会了大皇子心里不舒坦。妹妹带着他前去陪皇上说了一会儿话,他童言无忌,只说大皇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皇上听了很是喜欢。妹妹以前也常带他去皇上面前说话,倒是哪次都没有那次说的好。"
贤妃听了安昭仪这话神色顿了顿,她自然知道安昭仪这是在向她解释自己带周康去见皇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再替她打探消息。
就像安昭仪说的那样,以前周瑞若是犯下什么错,安昭仪也会带着周康去见皇帝的。在皇帝眼里周康年岁小,根本不懂后宫里的这些争斗。
以往每次贤妃对安昭仪这么做心里都是十分满意的。
只是这次,许是宫里没有了别的对手,许是贤妃无聊时想的太多,心里不由的把安昭仪做的事当成了特例,觉得她是故意的。
不过转念又想想,安昭仪拿什么和她争夺,周康又拿什么和周瑞争?
想到这里,贤妃心里的怀疑虽然还有但到底是淡了些许,她笑道:"妹妹的心思本宫明白,定然会记在心里的。"
安昭仪看着贤妃终于露出和往日一般的笑容,她眼中委屈的泪水终于啪嗒啪嗒的掉落下来了,她道:"最近宫里流言蜚语的,妹妹又惹怒了皇上被禁闭之中,也没有时间和机会前来给姐姐解释这一切。好在姐姐并不曾误会,要不然妹妹在这宫里可就没有活路了。"
贤妃知道安昭仪这么说是在为自己递台阶,她们都心知肚明,她就是因为误会了,刚才才故意那般怠慢安昭仪的。
不过在宫里久了,脸皮都厚了很多,贤妃脸皮都没有动一下,顺着安昭仪的话笑道:"妹妹的为人本宫难道不了解,这点流言蜚语哪能就惹咱们姐妹心生嫌隙。"
说道后来,贤妃还抓着安昭仪的手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安抚她那颗晃荡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