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立安把他往后拖了拖,靠在墙上,慢吞吞地给他喂药。她敢保证,天底下再没有比她还无微不至的女儿了,满满一碗药,一滴不漏,一滴未洒。
过了大约一刻钟,方立安拖着他的腿往下拽,让他躺平,摆成睡觉的样子。然后站在床边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观摩了两分钟,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渣男睡着了,世界安静了。
她端着碗回到灶房,做余下的一系列收尾工作。
下傍晚,李章氏抱了一个酒坛子回来,她脸上浮着红云,看起来非常高兴。
方立安微笑,高兴就好,今天是个好日子。
李章氏空不出手来,狗蛋只能跟在她后面,一个步履轻快,似急不可耐,一个连跑带颠,似火烧火燎。
看到方立安,狗蛋终于松了口气,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回来的,天知道他娘为什么这么走的这么快。
“你爹呢?”李章氏问方立安,她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柔柔的,软软的。
“在屋里睡觉。”
“吃饭没?”
“午饭吃过了,晚饭还没吃。”
“我来炒几个菜,给你爹下酒。”说着,人往灶房里走。
你开心就好,反正李二牛今晚是喝不了酒了,不,他这辈子都喝不了酒了。
果然,跟方立安预料的一样,李二牛今晚没能醒来,他睡着睡着就发起了高热,李章氏急吼吼地让方立安去隔壁村请胡大夫。
胡大夫来了,诊断结果就是普通的发烧,因为怕晚上看诊的病人无处买药,胡大夫医者仁心地带了常用药来。
方立安拿去灶房煎,煎好了送过来,李章氏喂他喝下,守了整整一夜,鸡叫才睡。
李章氏本来还想让方立安和狗蛋一起守,出言道,这是他们亲爹,做儿女的得孝顺,守在床前侍疾。
方立安说,那就一人守半天,她白天,李章氏晚上,两人轮着来。狗蛋还小,不顶用,怕照顾不好李二牛。
李章氏这才放过他俩。
然而,李二牛断断续续烧了三天,不仅中间一次没醒,退烧后也没醒过来。
李章氏慌乱不已,因为胡大夫也诊断不出什么东西来,她只好问里正家借驴车,送李二牛去县城。
方立安出手,县城的医馆也不行,其实别说县城了,便是宫廷御医来了也未必能看出其中的关窍。
李二牛得了怪病,李章氏求医未果,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把人拖回家养着。
打从这时候起,李章氏的脾气就变得古怪起来,大约是出于对方立安的怨怼,觉得女儿没有照顾好丈夫,她不过回了趟娘家,李二牛就病得不省人事。
都怪她!
如果李二牛不是个家暴垃圾男,如果李章氏没有圣母病,方立安或许还会感动于李章氏对李二牛衣不解带、无微不至的照顾。
但现在,方立安看见她就头疼,丈夫就这么重要吗?没看见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吗?因为李章氏要寸步不离地看护李二牛,所以家里的活计全部推到了方立安身上。
倒不是觉得养家辛苦,就是看李章氏天天摆着个晚娘脸,拉着狗蛋哭哭啼啼,让他不要忘了亲爹,不要学他姐一样没良心,方立安就觉得心烦意乱,唔,手痒,想打人。
李二牛陷入沉睡,李家和章家的亲戚都来了。
对李老头和李老太来说,李二牛再不好那也是他们的亲儿子,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老两口心里那叫一个痛啊。
不过,眼前最大的危机不是儿子的病,而是儿媳妇,李老头和李老太怕李章氏丢下儿子孙子跑了。
方立安呵呵,李章氏已经进入圣母癌晚期了,她才不会跑,只怕赶都赶不走。
章家的内心就复杂多了,一边不希望女儿在李二牛这个废人身上耽误一辈子,一边又舍不得让外孙外孙女小小年纪没了娘,矛盾极了。
不过,李章氏是个有主意的,别人怎么想不重要,反正她不走,死也不走。
于是,李家二房,虽然男主人得了怪病,但一家四口依旧整整齐齐的,日子照过。
方立安当家后,里里外外一把抓,狗蛋非常清晰的感受到了从前与现在差距。虽然没了爹,但毋庸置疑的是,他非常喜欢现在的生活。
吃的饱,穿的暖,被人欺负了还有人撑腰。
如果可以,他想许一个愿望,希望他爹永远不要醒来。
然而,在平静安稳的生活中,方立安发现了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