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只不过是一枝挑杆,但看在知道内情的许文岚眼中,却好像是黑水县的一次权力交接。
只不知那些乡绅富户是否也是这样想的,所有人都在看着鲁县令和白胜文,竟一时间没有半个人说话。
似乎并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看他,白胜文仍是笑得斯文有礼,举了手笑着推辞:“怎么敢当善局是为民造福,全赖鲁大人筹谋,才有现在的局面,小子怎么敢贪天之功”
“唉,白大人莫要过谦,就算是本官出了点绵薄这力,可是要想善局在今后为黑水造福,还要仰仗白大人,所以今日由大人掀幕,是再适当不过……”
两人你推我让,好一对谦谦君子,在旁众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知道,却是纷纷出言赞叹,把两人夸得没边了。
还是承昱笑了起来:“两位大人莫要谦让了,不如这样,就由我们三人一起掀幕好了——三人执一枝挑杆,才是佳话。”
承昱这么一说,鲁大人就跟着笑了起来,也不客气,丢开手中的挑杆,拉了白胜文走到承昱身边,竟真的三个人一起执了那枝挑杆,挑下了头顶匾额上覆着的红布。
黑水善局!
四个金漆大字,旁边还有一小行字,白胜文一眼就认出了这字是鲁县令题的,旁边的小字还有印可不就是鲁县令的名讳
花花轿子人人抬,大家好者真的好。这样的道理白胜文自然是明白的,早前跟在张先生身边,官场上的这一套,他可是学了不少。
只扫了一眼,他就立刻笑着这匾额上的字写得真是好,龙飞凤舞,直追二王,没有二三十年的功力绝做不到,夸完了才突然“呀”的一声,倒像是才发现这字竟是鲁县令写的:“呀,竟没发现这竟是父母大人的手笔,真是眼拙。”
“哪里哪里,不过是随便写写。”鲁大人哈哈大笑,摇着手故作谦虚,好心情却是遮都遮不住。
承昱微微侧过脸,看着白胜文,笑了下,等两人靠在一处,却是忽然低声道:“白大人果然是大人了……”
他的声音不高,在震耳的鞭炮声里几乎让人听不到。白胜文却在这个时候转过头,看着承昱,也不知是否听到他的话,却是淡淡一笑。
笑过之后,白胜文又回过头去望着街上熙攘的人群,勾起了嘴角。
他知道承昱是想说他变了,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怎么可能不变呢他自己也清楚知道自己和从前不一样了。
八年前,他只是一个懵懂的农家少年,虽然有向学之心,却从来没有接触过书本,那时候的他,只是个老实的孩子。说好听点是谨守规矩,知道分寸,也不会什么虚头巴脑的事儿,不会说那些场面上虚伪的话。
可是现在,他用了八年的时间,从张先生那里学会了如何做一个读书人,如何做一个当官的读书人。
读书为什么为万民请命!要这么说可真是虚话了,当面,许是也有那样的人。但大多数的人不过是“千里为官只为财”,张先生一早就让他明白这样的道理,千万别把官儿当成圣人。
而白胜文自己,他觉得自己的目的比起那些为财作官的官员更简单、也更渺小。
他不要多少钱,只不过是想求一功名,保护自己的家人而已。
虽说这次任职黑水有些出乎意料,但从白胜文的本心来讲,还真是合了他的心意。
他的家在这里,他的根也就在这里,他只想在这里扎根长成一株参天大树,庇护所有他在乎的人。
至于承昱说的变,他其实不在乎的,或许在承昱眼里,他已经是个油滑、奸狡的官员,但骨子里他仍保留着许多情怀并未改变,只是,那些情只留给某些特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