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站在结城家狭长的走廊上,便宜老爹坐在院子旁边叉着手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吃女佣端出来的西瓜。我说好。可当我的指尖触碰到他递给我的西瓜时,殷红色的液体从水果多汁的果肉中渗出来,染红了我的整个手掌。
脖颈上传来压迫般的痛觉,我看见便宜老爹的胸膛裂出巨大的缝隙,有着红色纹理的黑色武器从裂隙中穿过,带起令人心悸的暗色血花。
我猛地睁开眼睛。
黑色和服的女人钳制着我的脖子,她将身体所有的力气都放在双手之上,却又在我清醒地一瞬间脱力般地松开了手,趴在我身上嚎啕大哭。
我望着病房惨白的吊顶。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号回荡在房间中,一下一下地击打着鼓膜。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稳住重心站了起来,她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从脸上挤出比哭好不到哪里去的笑容:“你伤得很重,好好休息吧,家里的事我来处理。”
家里的事……
我花了将近一分钟才理解了她的意思。
便宜老爹已经死了。
作为结城家唯一的收入来源,便宜老爹一走,结城家差不多也该倒了。母亲只是个养在深闺的、柔弱的阔太太,单凭她一个人,别说便宜老爹的事务所了,连结城这个家都不一定能撑得住。
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归所,终究还是失去了。
我并不觉得母亲想掐死我的举动怎么样。说到底,便宜老爹是因我而死的,我并非他们的亲生女儿,将我养到这么大、教导我如何战斗、又送我上高中,这些恩情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而我回报他们的恩情的方式却是让便宜老爹做了替死鬼。
她应该是恨我的吧。
不光是她,我也恨我自己。
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够更加理智一些,想到更加稳妥的处理方法,说不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便宜老爹不会死,我也不用躺在这里看着病房的天花板发呆。
可是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如果。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办法改变,摆在我和母亲面前的就是这样令人绝望的残局。
“您……不骂我吗”
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从喉咙里一点点蹦出,它们沙哑得如同枯朽老树上乌鸦的啼叫。
“你没有做错什么,”出乎意料的,母亲十分冷静地回答了我的提问,“我只恨我自己不够好,没能让他从过去走出来……我嫁给他这么多年,却还是没能赢过她。”
“……谁”
女人的手掌再次落在我的头顶,她的语气很柔和,如同过往的几年间端坐在客厅和我谈论期末考试的成绩一般:“你没有必要知道,上一代的恩怨,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上一代的恩怨
我茫然地注视着女人的脸。
她的表情有些陌生,和我印象中的母亲完全不同。如果说记忆中的母亲是柔弱而绚烂的樱花,那么现在的她就更像是在风雨中挺拔着身躯的翠竹。
病房的电视播放着最近的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