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温蘅定要反驳,还准备说出个“一二三”来,谁知温蘅就淡淡笑了一下道“在妻子这个位置上,是配不上。”
容华公主没想到她承认得这么爽快,原来这么有自知之明,一时也愣住了,无声半晌道“那那你现在认识到了,和离了,不耽误明郎表哥了,是很好的”
“是很好”,温蘅抬手将沾在容华公主唇边的松子皮拨落,静望着她道,“其实我小时候,是很想要个弟弟妹妹的。”
容华公主立道“我才不想要姐姐”
她嘟囔着道“姐姐都只会欺负人,母后有我一个就够了”
温蘅先前有听太后娘娘忆说圣上与容华公主幼时处境之艰,暗想容华公主小时候,大抵是被那些皇姐公主,奚落排挤过的,也不说话,反是容华公主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为什么想要弟弟妹妹”
温蘅道“因为哥哥待我很好,我想像哥哥疼我那样,去疼护弟弟妹妹,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和和美美的。”
她朝容华公主淡淡一笑,“当然,弟弟妹妹要是胡作非为,骄纵任性,做姐姐的,也不能一味袒护,该训责的时候不能含糊,若实在过火、不知悔改,心里再怎么舍不得,也是需得动动手的。”
容华公主被她看得往里缩了缩,打开她的手道“好了好了,不要再涂了,抹了一层又一层,又不是在给烤羊肉涂蜂蜜”
她自己试着轻按了下,还是丝丝的疼,心中气气,瞪着温蘅道“都怪你,明天就是母后的生辰了,可我这样子,明天只能干坐着,不能跳舞哄母后高兴了”
温蘅道“只要公主人好好的、乖乖的,太后娘娘便会高兴,献舞也不急在一时。”
“那当然”,容华公主昂着头道,“我是在母后身边长大的,你才来几天”
温蘅淡笑不语,无声收着药瓶等物时,又听容华公主道“既然你和明郎表哥和离了,就不许再在一起了,有孩子有孩子,也不许再打明郎表哥的主意了”
温蘅道“我与武安侯,缘分已尽。”
容华公主看她神色,不像说谎,想了想,见她起身要走,又急着问道“那个珠璎,你认不认识她是不是在你和离之前就勾搭过明郎表哥你和明郎表哥和离,是不是因为她”
将仇恨之箭转移的容华公主,硬拉着温蘅坐下,要细细打听那个珠璎的情报,温蘅越说不知道,她便越发觉得温蘅有所隐瞒,一定要挖根究底,全部打探出来。
走至帘边的太后娘娘,也听不清里头在说什么,就见嘉仪“亲密”地贴在阿蘅身边,姐妹俩说着悄悄话,看着和睦得很。
明日就是她的四十寿辰,她这四十年,有极坎坷时,也有极荣华时,风雨荣辱都已走过,什么都看的开,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儿女们的幸福。
明日这寿辰,该是她在宫中这些年来,度过的最欢喜的生辰了,阿蘅“死而复生”,回到了她身边,尽管与皇儿他们隔了一层,但皇儿视阿蘅为亲姐,十分照顾,嘉仪从前对阿蘅心存怨恨,如今也似渐渐消解了,还为扶阿蘅伤着了她自己,她的三个孩子,都好好的,可以互相帮扶着平安度过一生,她余生之愿,就是看着嘉仪嫁人,看着阿蘅生下孩子,看着皇儿早有子嗣,看着他们三个安宁康健地过日子,此外,就再没有什么不足了,她心中唯有感恩,感恩上苍庇佑。
太后静站在帘边,望着殿内嘉仪与温蘅“说悄悄话”,想着明日皇儿为她精心准备的生辰宴,心中暖意融融,武安侯府内,华阳大长公主随指了几件金玉之物,令做明日太后生辰的贺礼,便命侍女们尽都退下,笑对儿子沈湛道“这些都不算什么,明日母亲,要为太后,送上一份真正的大礼。”
沈湛知道母亲言下之意,明日是太后娘娘的四十大寿,圣上命司宫台盛大操办,君臣同宴,共为太后娘娘祝寿,而母亲,也已安排好一位名为闻成的刑部侍郎,到时在宴上发难,揭开温蘅的身份。
母亲自知阿蘅与圣上旧事之后,便对他全心信任,凡事皆不避他,这事,他几日前就已知道,也已悄悄安排人手,将这闻成的家眷都暗暗控制住,令他明日不得不缺席寿宴,并已安排人到时候,将母亲心腹交给闻成的相关证据,全都夺来销毁。
私下做得再多,但对望着母亲含笑目光的沈湛,就只是一个与母亲同心的好儿子,顺从接话道“儿子期待得紧。”
华阳大长公主笑着轻抚了下儿子的脸颊,悠悠望着他道“那便等着,看好戏吧。”
太后娘娘崇尚简朴,年年生辰,都只叫家里人坐坐,办个简单家宴即可,纯孝的圣上几次有心大办,都被太后娘娘给拦住了,今年,还是圣上登基以来,头一次为太后娘娘大办寿宴,君臣同乐,听说圣上是以“寻回女儿、一家团圆”的理由,劝一向简朴的太后娘娘,接受了他这份孝心。
吉时将至,朝臣们三三两两,笑语着同往花萼楼赴宴时,遇着正扶着温老先生的永安公主与温大人,纷纷向这两位“红人”行礼,但客气的奉承话,还没说几句,就听一声薄凉的轻笑,像刀子一样插了进来,“这般被人奉承着做公主,滋味是否不错”
温蘅见是华阳大长公主,不想多言,与哥哥扶着父亲要走时,又听她含讽笑道“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也别忘了麻雀出身,你是个什么身份,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镀了层金,就真是凤凰了,登高跌重,哪天给人揭了皮,就是粉身碎骨。”
温羡听华阳大长公主似是话中有话,心中浮起一丝不安,而身边父亲闻言,微皱眉头朝他道“慕安,这妇人怎地衣着光鲜,却口吐粗鄙之语,可是哪里来的乡野泼妇,窃人衣裳偷穿,混进宴来”
附近的皇亲朝臣听到这一句,都忍不住唇际微弯,但也不敢叫瑕疵必报的华阳大长公主看见,纷纷硬生生压下唇角走开,华阳大长公主本来登时怒气上涌,但只片刻,又轻徐笑了,对身边沈湛道“看这公主当的,连养父都跟着横了,怪不得看不起你,要跟你和离,是我们武安侯府,高攀不起永安公主府了。”
沈湛一直陪在母亲身旁沉默着,他无法为温蘅说话,也无法违心跟着讽刺温蘅,只能道“母亲,吉时快到了,我们入楼吧。”
华阳大长公主看了儿子一眼,扶着他的手道“好,进去吧,母亲可盼着这宴,早早开始呢。”
沈湛扶母亲进入花萼楼,在席前,边站等着圣驾与凤驾,边暗暗打量楼中与宴的朝臣,来来回回细看了几遭,确定那闻成不在,暗想手下做事顺利,紧绷多时的心,微微松弛,在内监尖细的嗓音声,随楼中众人同迎圣上与太后娘娘。
圣上亲扶太后娘娘坐在主座,太后娘娘又令两个女儿坐在身边,满面笑容地正要吩咐开宴时,忽听楼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微臣闻成来迟,请陛下、娘娘恕罪”
沈湛心头骤沉,一瞬间紧攥的右手,也被人轻轻握住,是身旁的母亲,她轻叹着问“为什么”
沈湛只觉浑身鲜血都已冻住,颤声低道“母亲,她有孩子啊,那是那是您的亲孙子、亲孙女儿子想了一夜,心软了,等她等她生下孩子,再动手好不好”
“从小到大,你总是容易心软”,华阳大长公主叹息着握紧儿子的手,沉声低道,“可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你硬不下心肠,母亲帮你,就从她们的命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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