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看着, 我去接个电话。”祝杰手机响了, 到睡房里去接。接通后他不出声, 是祝振海。
“你找什么教练”祝振海的声音明显在压火气。
祝杰料到祝振海会知道, 但没想到这么快。“随便找, 我有正事。”
“你能有什么正事哪个教练欠你的钱了”若不是在办公室祝振海必定破口大骂,“还敢带着他回家住,翅膀硬了是吧”
“翅膀早就硬了。”祝杰说, 说完挂断。不仅翅膀硬了,还在祝振海的房间里睡了一晚上,感觉不错。
反正和祝振海没有和解的可能, 自己能力有限只能管薛业。
他回到客厅, 薛业正看着电脑发呆。“怎么了”
“杰哥。”薛业脸色不好看,指着名单, “这是我爸妈。”
薛业的爸爸妈妈。祝杰心里一沉, 顺着薛业的指尖看到两个名字,薛苑、吕幻薇, 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名字。
薛苑, 吕幻薇,祝杰在心里反复默念。逝者已去,正因为见过所以有感慨。
“真没想到,这也能查出来。”薛业的侥幸心理消失了,“能查出这个, 就能查出我当年的禁赛纪录。我还以为能瞒住呢。”
“薛业, 你听说过rita么”祝杰突然问, “和你之前吃的抗嗜睡药物的功能很像。”
薛业摇摇头“这个耳生。大部分不能吃的药我都知道。”
身为少年运动员,体校打磨就是为了走这一条路。从很小,师父和江教练就警告薛业和师兄们不能碰这些药。这是运动员的死路。
可现实中,仍旧有不少运动员前赴后继往这条路上扑。因为一颗药带来的好处太大了,身体机能瞬间充电,高效率锻炼几小时以上不累,这不是正常人的极限。
正常人1小时已经累瘫,药制造了一种幻觉,是运动员永远渴望的极限。
除却耳熟能详的那几十种,更多的药处在禁药名单的边缘。兴奋剂的开发是体育的黑暗面,与反兴奋剂中心斗智斗勇。现状是,开发新药的速度远远快于列禁速度。
“有一种药很新,前几年才问世,主要治疗注意力缺陷障碍,多动症那些。”祝杰说,“又被许多家长当聪明药买给孩子吃,就是你说的那种感觉,不累。”
“多动症”薛业茫然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听谁说的”
祝杰吸了吸鼻子,想抽烟。“我爸,我爷爷,和他们共事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药已经在不少国家被用了,国内,也有了。”
薛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全身上下只有屁股疼,其他部位仿佛没了知觉。
“如果直接注射外源性促红素,赛前尿检就直接将你拦下了。”祝杰太清楚药里面的门道,因为祝振海就是为了这件事焦头烂额,总有新药,让正规赛事应接不暇,“但是如果你误食的是这类药,薛业,赛前尿检是查不出来的,除非用专门的试液才能鉴定阳性。一个省队规模的比赛用不上这样昂贵的试剂。这是新药。”
“新药”
“不止是竞技体育,射击棋类,包括电竞比赛都有人开始吃药。药就是外挂,降低心率避免紧张,精神高度集中,甚至连呼吸频率都能降下来。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自己当初的反应”
“我的反应”薛业的嘴唇开始颤抖。
“他们让你误食这类新药,顺利通过了尿检。如果你是前5名肯定重新检查。知道为什么挑外源性促红素么因为注射型的兴奋剂没有误判可能,血样尿样动些手脚,你就完了。”
“我就完了。”薛业跟着说。4年,他背着一个赛中兴奋剂事故的包袱寸步难行。直到今天仍旧恨不起来林景和其他运动员的排斥,换作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原来自己没吃过。原来自己被骗了。
“6小时之内大幅度提高肌肉控制力,专注,不疲劳,超大幅度提高身体协调性。国内对多动症这方面的研究太少,国外当这是高科技,就有人跟着一起用,非常贵的新药。”祝杰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那帮傻逼让你相信自己真的有问题。”
薛业的反应慢了一拍“可是为什么啊这不是多此一举,直接把我的血样换掉不就行了”
“如果你自己都不信,像更高一层的反兴奋剂中心提出重查,他们会露馅。”祝杰说,“这种冤案我以前听说过。为的是不扩大搜查之前,逼你把事认下来。”
“所以,我没用外源性促红素,只是用了这什么新药”薛业的心犹如过山车,上下颠倒,“这也是兴奋剂”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祝杰发现薛业的眼睛越来越亮了,像是某种清明的光辉开始集中,“薛业,这个药,对三级跳项目没用。吃它的人要么是搞艺术体操的,要么是赛前心态出了大问题,现在你懂了没有”
“有点。”薛业抑制不住想笑,想告知天下,4年的谜团终于搞清楚,怪不得自己想不通什么时候打针了,原来根本没有的事,“我的血样是有问题,但是对我的成绩没什么帮助。不是外源性促红素,是那什么破玩意儿”
“rita。”祝杰也不确定是不是rita,但肯定是类似药物才能逃过赛前的检察,“所以,再有人问你什么,你就”
“直接给丫捶飞”薛业攥紧那只受伤的手掌,记住这个疼法。
晚上张蓉带着祝墨回来,见到他们第一反应是惊讶“你们不是比赛呢”
“我”薛业捧着一碗香油面,吃过了杰哥奶奶家的黄花鱼,总想着那个味道,“我受伤了,退赛,杰哥也跟着回来了。”
“哥哥”祝墨扑过来,头上扎着两个小发揪。
祝杰将她一把拎起,是拎包的动作。自己也没想到赵雪愿意把女儿给他带,大概是病得很重,无心其他。
“薛业哥哥你们不是”祝墨的审美彻底跑偏,新衣服专挑鲜艳颜色,“你们不是比赛去了吗”
薛业给她别上发卡“比完了,下次下次再比,还有机会呢。”
“下次我也去。”祝墨在薛业身上闻,和哥哥的枕头一个味道,“昌子哥哥回来了吗他说送我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