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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 35 章

“我相信你。”

他呼吸一下子窒住,随即粗重起来,他眼圈一下子红了,不敢抬起头,怕自己听到是幻觉。

谭冥冥其实并不知道那对夫妻和邬念说,哪个是真,毕竟她也没参与过他过去。

——但她很明白,有小孩天生没有被陪伴着成长过,她这样实在是幸运中最幸运了,可那些孤零零小孩,没有被陪伴过,便也不知道信任是什么、不知道毫无保留亲人爱是什么。他们没得到过,但他们理应得到。

所以,无论如何,这时候她也要说——我相信你。

那么,即便以前少年多么恶劣,以后至少也学会了如何去信任别人。

信任才是柔软第一步。

想到这里,谭冥冥一下子轻松地呼出一口气,笑着伸手揉揉邬念低垂脑袋,弄乱他被水打湿贴在额头上头发,说:“知道我刚才怎么对他们说吗,我让他们走开。大冬天把人赶出去,能是多好人啊,说出来话肯定也不可信,所以我相信你,可是,以后要懂得保护自己,不要随便被人诬赖啊。”

“……”

——她说不是厌恶也不是责怪,而是让他保护自己,别随便被人诬赖啊。

从来没人、从来没人这样对他说过。

——也从来没人无条件相信他、站在他这一边、这样偏袒他。

邬念心头重重颤栗着,本就通红眼眶一下子湿润了,他死死攥住手指,拎着重重袋子,冰冷僵硬血流却终于一点一点开始回流,回到了身体里。

他像是个脆弱小孩,即便在寒冷冬天被扔出去,也没哭过,也是面无表情,即便打架斗殴浑身淤青,疼得住院,也没扯开表情过,可现在,他却有点丢盔弃甲,眼圈狠狠红了。

……

他不敢让谭冥冥看到,也不好意思让她看到,他哑着嗓子,低低“嗯”了一声。路灯下他影子,不是只有他影子了,姐姐也在。

“那把袋子给我两个,四个袋子太重了,然后擦下脏乎乎脸,高兴点回家。”谭冥冥笑着道,顺手从他手里抢过袋子来。

但邬念只让她抢走了最轻那一个,自己提着另外三个。

他还是觉得丢脸,还是不敢看谭冥冥,也不敢说更多话,怕一开口,就抑制不住压抑而颤抖情绪,可是却情不自禁咧开嘴角,湿润眼底熠熠生辉。

他拎起三个重重袋子,闷着头说了句“快点”,就朝着家方向飞奔而去。

然后他听见姐姐埋怨了句跟了上来,他才偷偷抹了把脸——哪里脏了明明一滴眼泪都没流,全是雨水,他从小到大这么酷根本不会哭好不好

……

因为情绪有点不对,害怕被谭爸爸谭妈妈看出来,邬念一回到家,将买回来日用品放在餐桌上,就埋头钻进了房间。

谭冥冥知道他是为什么,忍不住笑了笑,也腰酸背痛地将购物袋放下来,捶了捶脖子,才回到房间去。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学校和家里都是各种折腾,谭冥冥快支撑不住自己眼皮了,匆匆洗了下,才趴到床上倒头就睡。

这也就导致,洗完澡出来谭妈妈本来想找谭冥冥说下,让她明天带狗子去医院看看事情,也没机会说了。谭妈妈静悄悄地打开房门,给女儿盖了盖被子,才关上房门出来,忍不住看了眼最小房间关着房门——

现在太晚了,小念应该也睡了。

谭妈妈心头有些不安,但没有这么晚把人吵醒道理,于是也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房间。

……

夜深人静,谭冥冥睡得不安,翻了个身,趴在地上狗子立刻醒了过来,绕到另一边,替她把被子叼着盖上。谭冥冥很喜欢踢被子,冬天有暖气还好,春秋最喜欢感冒。

狗子替她叼完被子,就有些茫然怅惘地趴在了角落,静静地看着她。春秋,人类一个春秋,是一条狗几分之一寿命。它又能陪她几个春秋呢

上次想要弄开谭冥冥电脑密码,却也没能打开,她设置了关上笔记本电脑便自动关机功能,自己兴冲冲去翻开笔记本电脑,却发现电已经暗了。

狗子越来越焦灼……

随着变成狗时间越来越长,它越来越记不清自己还是个人时候事情了,它记得最最清楚就是,那个雪夜,谭冥冥将它从寒冬里、饥饿里、人类毒打里抱了回来。那对于它而言,才是第二条生命新生开始。

她对于它而言,是刚睁开眼看到第一道光。

可是,她是一条狗全部,一条狗却只是她生命,无论时间、还是空间千分之一。

它一个人待在家里那些天,眼睁睁看着漫长时间流逝而过,计算着,每过去一天,就是流逝了作为一条狗生命多少分之一。她每天回来陪伴它时间只有那么短暂一点点,做完作业,她就要睡觉了。

她这些天,摸它脑袋,将它抱起来次数,不超过六次。

狗子也不知道自己即便是找回了记忆,还能不能变回人,假如,永远都变不回了呢。

那它唯一愿望,肯定也只是能在她身边多待尽可能久时间。

可是现在,她本来就不多给自己时间,又被家里新来另一人占据了百分之九十。

它忽然不想睡觉了,只在夜里,静静听着她呼吸。

如果永远都变不回人,如果有一天,彻底忘掉了自己是个人……

狗子眼里划过一丝哀伤。

那它,也没有别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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