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自然不会相信库洛洛的那句“只是例行关心”。烛光自上而下的打下,晃晃悠悠的洒在白色粉笔在石板上绘出的棋盘上。库洛洛的影子印在地上,不同方向的光源将他的影子虚虚实实的分成了交叠分离的几个。就像库洛洛展示在人前虚虚实实的形象一般,对于侠客而言,颜色最深的那一块,就是他面前的这个即使是笑起来,也像一块冬天里凝结的石墨一般,沉重而看不到底。
那无疑是一个完美的团队领导者的形象。侠客毫不怀疑库洛洛信任自己的程度――库洛洛?鲁西鲁信任旅团中的每一个成员,甚至包括大部分团员警惕反感的西索。对于同伴而言,库洛洛毫不吝啬的相信他们可以完成任何一项指令和任务,然而他“相信”的前提,是冷静到几乎残酷的理性思维和多年来透彻心骨以至于一眼就可以看穿对方的了解。
这份了解足以让库洛洛掌握一切了。从分配任务以达到利益和效益的最大化,到深彻明晰“背叛”这份诱因产生的条件。
侠客直视向库洛洛,思忖团长是从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对他产生了“不安”。
“只是一个提醒。”库洛洛缓慢悠悠的扯了扯嘴角。他坐在高处,微微倾下身子的时候,所有的影子――暗的浅的、深的淡的,全都争先恐后的涌向了侠客的方向。库洛洛在逆光的阴影里,威严且郑重的微笑道,“侠客。愿你能够指引出一个良好的结局。”
这是第一次,侠客未能当即了解库洛洛看见了什么。
但只是在第二天,九月三日,他就明白了一切。
时机是因为窝金迟迟未归。几乎是所有人都逐渐接受了“窝金已经死去了”的这个事实;库洛洛在分配下几个简单的任务后就出去了。侠客、飞坦、剥落裂夫、西索、小滴、富兰克林和库哔在基地里待命。侠客并没有想到,信长玛奇他们回来后带回来的不是窝金,不是窝金的遗体,也不是锁链杀手,而是两个小孩子。
其中一个,他认识。
侠客悄无声息的后退了一步,手伸到口袋中,握紧了手机。
他的视线一直隐晦的缠绕在那个银色头发的男孩子身上。奇搿ぷ岬锌停糜稽的弟弟。糜稽经常提到他,频率从六年前刚认识时一直持续到了现在;长期被动接受的信息在记忆海马体中像是一块顽固的残渍。但即使是侵入猎人网站查阅揍敌客家族信息的时候,侠客也未能看到奇氲南嗝玻凰对糜稽弟弟长相的了解是在糜稽的手机相册里,银色头发的小鬼,冰蓝色的猫眼上挑着。
和现在一手挡住同伴并且大声的说“啊!比腕力的那个女生!”的小鬼长的一模一样。
他居高临下的盯住那个小鬼。接收到视觉神经信号的大脑已经开始了自动分析了。所有可以由此得出的可能性、每一个选择的分支、是否对于己方有利、如果在最糟的条件下,他能否能够在保全旅团利益的情况下维护住奇牒退背后的糜稽。由此为节点,网状的可能性已经在思维简图中漫天盖地的铺开。
侠客从高处的废墟上跳下来的时候,信长已经将披散在脑后的长发给束了起来:“原来你赢了小滴啊好,跟我比一场吧。”
侠客皱了皱眉头:“喂,信长,你太认真了。”
信长挽起了袖子直起胳膊立在石板上,他自下而上的瞥了眼侠客,没理他。侠客皱着眉看着那个黑发小鬼的手背被一次又一次的重击在石板上,磨的血肉模糊,他转身走向了飞坦,问:“你见过他们”
飞坦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两个小鬼在街头设了个赌博摊子。”
“……就他们两还有谁”
“啧。”飞坦回想了一下,“一个小胡子男人。”
富兰克林在一边压低了声线:“这么说来,这两个小鬼果然还是有同伴的那个小胡子――我记起来了。要不要把他给抓来”
侠客摇了摇头:“不必。有资格论断他们是否和锁链杀手有关联的不是我们。”他看向派克诺妲的方向,派克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就像是清楚侠客要询问什么一样,她的视线越过正在房间中心比腕力的信长和刺猬头小鬼,摊开了手,轻微的摇了摇头。
派克这一个动作,终于将侠客悬而未落的心给安下来了。他在脑海中划去了“糜稽和锁链杀手有间接的关联”的在网状分支中的一大半可能性。只要是这样就行,他暂且放心的想,糜稽并不是总站在奇肷砗蟮模而事实也未必有那么巧。
如果糜稽和锁链杀手有关联呢或者是他间接地促进了使窝金罹难这一事件呢
单单是一个概率极低的可能性,侠客都觉得脑海中一片茫然。他注视着一次次将黑发小鬼的手压抵向石板的信长,想,团长是对的。
“窝金啊……”信长说话的时候,声音出奇的低沉,“他是强化系的,直肠子,不耍心机,但另一方面,却非常准时,我跟富兰克林经常因为这样跟他吵架。赤手空拳打架,我一向是只有挨打的份。我们在旅团成立前就认识了,我比谁都了解他。”
[杀死别人,或者被别人杀死――啧,都是迟早的事。]
出奇的,这时候的信长,和那天在天台月夜下因为喝了酒莫名其妙的说了很多矫情话的信长,在侠客眼里奇怪的重合了。
侠客烦躁的、低低的啧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