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了,这些恶魔,真是太多了。
明明脚边已经堆满了尸体,整个火湖都漂浮着硫磺和恶魔血液的腥臭味,却好像无论怎么杀都杀不干净。
宁舟看着源源不断的恶魔,从最开始的紧张到最后的麻木,他用玛利亚的审判之剑审判了每一个恶魔,也终将……审判他自己。
在进入炼狱后越发灼烧疼痛的腹部伤口已经没有了知觉,曾经被圣洁之力充满的身体里也再没有一丝神圣的力量庇护他,然后,那股邪恶的力量也渐渐回到了他的身上。
宁舟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多年来母亲玛利亚担忧的眼神,和她欲言又止的话语,在他的心里种下了太多的疑问,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在他还小的时候,他曾经问过她,他的父亲是谁。
玛利亚坐在床边,看着夕阳久久地沉默。
他不依不饶,又一次追问他的母亲。
玛利亚拉着他小小的手,温柔地回答了他:“是一个迷路了的人。”
“那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没有人知道尽头在哪里。我和你的爸爸不期然地相遇了,我们沿着同一条道路向前走,沿途经过了许多美好的风景,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我们在一个岔路口短暂地告别,约定了总有一天会继续走下去,可是他迷路了……他一个人走了很远,渐渐忘掉了过去的一切,他获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却连自己的姓名都忘记了。”
“那他也忘记了你吗”小时候的宁舟担忧地问道。
玛利亚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不,他没有忘记我,他一生都没有忘记我。在我们重逢的那一天,他看了我很久,问我……你是谁”
宁舟迷惑地看着她,会问“你是谁”,难道不就是忘记了吗
可他不知道,一个忘记了自己,也忘记了一切的人,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找回了自己的挚爱,那一刻,无论他问出什么问题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能找到这个人,就已经代表了,他从未忘记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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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房间里,一张十几人的大长桌旁坐满了人,每一个都沉默地看着悬浮在桌子上的魔镜,将这堪称屠杀的一幕印在了心底。
“再让他这样杀下去,没问题吗”虚无魔女闭着双眼,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轻柔地问道。
浑身笼罩在黑袍下的绝望魔女看着魔镜中那一片鲜红的火湖,空洞的眼睛里一丝神彩也无:“没关系。只要能让他的本源力量完全觉醒,那些废物杀多少都无所谓。”
“只怕他不会愿意的,别忘了,他本来是教廷的人。”虚无魔女提醒道。
“呵呵,你们是不是忘了,陛下曾经也很亲近教廷,准确地说,他和教廷的圣修女爱得死去活来,哪怕本源力量完全觉醒后他疯到六亲不认,也还是成天抱着一本教典发呆。可最后带着我们入侵人间界的人,不正是他”灾厄恶魔嘻嘻笑着,丝毫不担心几位同僚的忧虑。
怨恨魔女一手托着额头:“求你了,别让我回忆起抱着教典苦读讨好陛下的日子,我对教廷的东西没有一丁点的兴趣,我宁可去熬我的魔药。”
虚无魔女淡淡地笑了:“你们有没有发现,魔王们都有些不正常的爱好,仔细数数,竟然没有一个魔王像是一个正常的魔王。不过比起杀戮魔王的部属们,我们应该感到知足。”
一群高等恶魔都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对他们而言,追随谁,并不意味着他们认同他的人格,而是代表他们追随那一位所代表的力量。就像他们这群毁灭魔王的旧部,他们已经将自己的命运与毁灭的力量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老魔王陨落后的二十多年里,他们的力量同样式微,甚至不如全盛时期的一半。
他们太迫切地需要新的毁灭魔王出现,重新壮大毁灭的本源力量,至于那个人是谁,他们并不在乎。
“我听说一件事情,我们的新陛下有一位非常深爱的情人,已经死了,欺诈魔王杀的,太可惜了,要是他还活着……”灾厄恶魔兴味地笑了笑,“那该多有趣啊。”
“欺诈魔王为什么要杀她”虚无魔女疑惑地问道。
“天知道,哦,顺便提醒你,他是男的。”
“陛下不是教廷的信徒吗”这下连怨恨魔女都震惊了,他们这群毁灭魔王的旧部全都熟读教典,非常清楚教廷对同性相恋的态度。
“所以他被抽干了圣洁之力,逐出了教廷,否则你们以为,光凭这么一点刺激就能让他体内被封印的恶魔之力觉醒那可是玛利亚留下的封印。”灾厄恶魔笑得十分夸张,“啊,为了爱情,甘愿摒弃神的荣光……真是烙印在血液里一脉相承的浪漫啊。”
“可惜了,看来这一次是看不到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了。”怨恨魔女幽幽地叹了口气。
“注意,陛下开始显露出魔龙的形态了,记录一下时间,现在是……夜晚八点四十七分,乐观一些的话,二十四小时内就可以完全恶魔化了,我真是……迫不及待了。”灾厄恶魔看着火湖中乌压压的恶魔尸体,还有那个开始露出恶魔特征的人类,不由地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但愿这二十四小时里不要出什么变故,联系龙蚁女王,下令现在开始封锁炼狱,特别是火湖区域。”绝望魔女说道,“不要以我们的名义,就说是……杀戮魔王的封印疑似松动,其他人自然会把这件事联想到权力魔王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