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白了,如果她不答应,那就要因为打架被记大过,或者被退学;如果她装成没事发生,就能好好转学走人,再拿一笔不菲的赔偿金。
“谢谢您给我又上了一课。”云飞镜慢慢地站起身来,“举一反三,我这就懂了。如果转学之前和周海楼说出这话,那我就要被退学;如果转学之后再和他说出这件事,您往我账户里单方面转的这笔钱就是我的勒索行为,是不是”
周靖显然没想到她脑子动得这么快,有点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如您所愿,我不说。”云飞镜冷笑了一声,“不过我觉得您多虑了,见微知著,见子知父。我看到您就知道,您儿子周海楼,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感到愧疚呢”
她抓起桌上的档案袋,最后留下一句:“我选择转学去一中。”,就推开门径直地走了出去。
……
直到云飞镜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脚步声也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华秘书才犹豫地开口。
按理来说,他一个做秘书的在这种小事上遵循老板的决定就好。
但是想到刚刚发现的,那两道几乎一模一样的美人沟,他实在忍不住多说两句。
“周总,您刚刚是不是太严厉了”
周靖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良久才回答:“……我吓她的。”
“啊”
“我也是有过女儿的人,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能这么苛刻”周靖说到这里,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但这个孩子不太老实。她社会经历太复杂,心思也未免太多。”想起校医院甚至都已经不肯给云飞镜挂号的态度,周靖就忍不住要皱眉头。
“这个年纪的孩子胆子太大,什么都敢干。我不吓住她,怕她转学后还要生事。”
但现在事情已经解决,周靖便略微放缓了口气:“她一个女孩子,其实也不容易。”
“转学的时候,把今年的奖学金也一起结给她。还有那块玉,不要和她计较价钱,只要她的要求不过分,说多少你就给她多少。”
华秘书全都应下,只是想到那个猜测,不由在心中默默苦笑——
周总怕小鬼贪得无厌,被人要挟缠上,因此未雨绸缪。
这种先把人吓住,再多给点补偿的做法,看起来似乎也无可厚非。
然而要是他的猜测成真,这孩子真的是……
那刚刚的这番作为,实在是大不适宜了。
华秘书忍不住多嘴道:“对这孩子来说,可能钱确实没有那块玉重要。我看看她近期会把玉拿去哪儿修补,给她找找最好的补玉师傅吧。”
等那块玉补好,他正好把照片拿过来给周总认认。
“嗯。”周靖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但不要让她知道。”
他视线最后一次在云飞镜档案的照片上盘亘了片刻,就把那薄薄的一页纸反过来扣住。
“还有盛华现在的这个校长,我看他不太像话了。过两天董事会商量一下,学校里再设两个副校长的职务。”
华秘书应下来。他心里清楚,这是要架空分权了。
盛华的校长是个多大的香饽饽
你做不好,自有旁人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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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学一事终于成为定局,不会再出现任何波澜。
云飞镜径直回教室取了自己的书包。下午还有两节课和一节自习,但她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了。
盛华的每一寸空气,就像是它的拥有人一样,都令云飞镜感到压迫和作呕。
在云飞镜整理自己书包的过程中,罗泓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她。直到云飞镜拎着自己的书包大步迈出教室,他才轻声询问:“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谢谢你。”
“让我送你。”罗泓的态度非常坚持,“你今天都晕倒了。”
“……好吧。”
在出租车上,罗泓递给云飞镜一张折叠的字条。
“刚刚我托人问了一下,这是一中王启航老师的电话号码。如果你改变主意想转去其他学校,也可以和我说。”
撕下来的便签纸边缘非常整齐。人在写一连串数字的时候,要么会下意识连笔字迹潦草,要么就会写间隔清晰分开的孩儿体。
罗泓的数字也是连笔,可让人感到难得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字迹依旧显得清爽干净。
就像是他这个人一样。
盛华是个让云飞镜作呕的地方。只有在看到罗泓的瞬间,她才觉得空气得到了澄清。
见云飞镜收起了字条,罗泓才拿出另一样东西放在云飞镜的膝盖上。
那个纸包热乎乎的,稍微透出来一点浸了油的圆。云飞镜打开它,熟食的香气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一点千岛酱和番茄酱的酸甜气味。
那是一个牛肉夹心的三明治。
“我猜,你回去后可能没心情吃东西。”罗泓简短地解释了一句,眼中闪过几丝遮掩不住的担忧。但他仍然在尽力安慰云飞镜,“那块玉佩我会尽快托人补好的,就像没有损伤过一样。”
“……嗯。”
“去了一中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罗泓回手在自己的书包里摸索了一下,把第三样东西放在他和云飞镜之间的座椅上。
一个白色的手机盒子静静地躺在上面。
“我又一次帮老师整理学籍,看到过你的生日,”罗泓转过头,表情和语气都有些局促,“我准备很久——我是说,今天我本来想让你开心——我没想到……”
在三番五次说错话后,罗泓终于挫败地叹了口气。
“生日快乐。”他中规中矩地祝福云飞镜。
生怕云飞镜不收,他还特意解释:“这是店里最普通的国产基础机,价格一点不贵,不信你查一下型号。你的旧手机屏幕被人打碎了,我看到了。”
“……”
云飞镜的手机屏不是被人打碎,这个手机从到她手里那天起,屏幕就是碎的。
那是她在手机修理店那里买的二手机,换屏幕的钱都抵上手机本身的价值。
因此修理店只是懒洋洋地贴了八十块钱的标签,就把手机扔到角落里卖。最后被云飞镜挑中,还价还到五十买下来。
这个智能机功能是全的,除了碎了屏幕、触屏不灵敏之外,其余什么都不影响。
她最近从未在学校里拿出它看过,不知道罗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大概真的注意她很久了。
云飞镜的沉默可能被罗泓误会了,他又匆忙地补上一句:“只是生日礼物……你是我的朋友,不是吗”
云飞镜拿起了那个盒子,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笑意:“你着急了我没有说不收啊。”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手机盒,就像捧着少年的一片心意。
今天其实不是她的生日。
云飞镜的母亲连自己的姓名都不记得,自然也不会记得自己女儿的出生日期。
身份证号上的这一天,是当初报户口时随口说的。
原本云飞镜看到这个手机盒子的时候,心里还升起一点淡淡的自嘲——今天一天宛如霉星高照,印堂黑到可以冒青烟。幸好自己多半不是今天生的,不然命也太苦了点。
不过现在,云飞镜不这么觉得了。
一颗真诚的、关切的心,足以称得上是世上最好的生日礼物。
云飞镜原本沉重得仿佛要坠入泥沼,因为从来都一个人承担所有,所以她只是沉默地陷落。
他竟愿意伸手拉她一把,幸有他能伸手拉她一把。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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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就是周六。
清晨的闹铃响起,图书馆亮起警示用的橙色灯光。
云飞镜蓦然睁开眼睛。
新手机放在枕头边上,云飞镜随手拨弄关掉。她指下的触感再不是近乎于碎玻璃的凹凸纹路,还让她稍微愣了一小下。
她定的是早晨九点钟的闹铃,这样从昨天晚上七点起,她就已经学习了足足十四个小时。
图书馆的神奇效果让她不会疲累,睁开眼时还精神百倍。
按照今天的计划,她会先给王启航老师打个电话,然后吃早饭,再把家里的东西整理一下……
以后上学就是去一中了,公交车路线也要熟悉。
云飞镜收拾好自己,用新手机照着纸上的那串数字拨了个电话过去。
对方很快就接起了电话,即使隔着电波,声音依然浑厚:“喂,谁啊”
“王老师您好,我是云飞镜。”云飞镜吸进去半口气,发现自己竟然有点紧张,“您之前和我说转学的事……”
“哦,是你。”王启航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转学怎么了呢”
“我想转到一中。”云飞镜斩钉截铁地说。
“好,我知道了。”王启航一口答应下来,“你想的话,这个事就好办了。你现在在哪儿呢吃没吃早饭”
“啊”
王启航大概是真的特别高兴,他非常亲切地对云飞镜说:“告诉我地址,我开车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