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开口说点什么, 正好左鸣钟从急诊门外冲了进来, 看见傅从夜喊了一声:“星星!”
阮之南连忙起身,背过去擦了擦眼睛。
傅从夜看了一眼她背影, 才转头看向左鸣钟。
左鸣钟脸上的担心不是假的, 他一看衬衫衣领就是急的衣服都没穿好就赶来了。
傅从夜心里叹了口气:这两天看来是真的要在左鸣钟家里住了。
医生推门去看付锴,江枝北从病房里走出来。
左鸣钟连忙对江枝北感谢了几句, 又仔细问了问伤势,还拿了打印出来的电子病历看。今天晚上下雨降温了, 左鸣钟还给他带了件披在身上的夹克。
傅从夜其实不太想欠他人情, 对左鸣钟摆了摆手:“我其实没事儿。”
付锴的妈妈也过来了,这几天接连的变故让她憔悴了不少, 江枝北看他妈妈实在柔弱,怕付锴夜里再出变故, 去找了个护工过来看夜, 又往付锴的医保账户上存了点钱。
现在都很提防校园附近的袭击案件,这事儿很可能被拍照闹到网上, 警察那边估计也会办案迅速,预计明天早上他们就可以去警局指认外加口供了。
这群小混混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大事。
阮之南往外走的时候,却接到了徐竟甜的电话。
徐竟甜这个没良心的也不问问他们, 上来就问付锴怎么了。阮之南简单汇报了一下,她就要来南医六院。
鲁淡和傅从夜围了过来, 阮之南捧着电话公放:“哎真的, 你好好休息, 明天估计要去指认呢。付锴他妈妈也来了, 我妈还找了个护工,可能今天会吐得比较厉害,明天还要再拍片,你不用来也行的。”
徐竟甜却显露出了她的执拗:“不,我要去。如果明天他状态好,我就跟他一起去指认。为什么每次我都不能参与到他的事情里,为什么——出了这种事儿,还要把我隔开!”
徐竟甜的声音竟然带了点委屈。
三个人沉默了一下,傅从夜开口:“南医六院1019急诊病房。不过我们可能等不到你就要回去了。”
徐竟甜那边似乎立刻起身准备出门:“好,我这就过去。”
江枝北交代了一下明天指认的事儿,剩下两拨人也在医院停车场分开,傅从夜一言不发的跟着左鸣钟走了,江枝北先把鲁淡送回了家再带着阮之南回的馥园。
这会儿时差,阮翎那边可能收到消息,立刻打视频电话过来,阮之南把车里的灯打开。
手机那头的阮翎刚起来,还坐在酒店房间里,头发乱糟糟的瞪大眼睛,道:“南南!你没事儿吧!”
阮之南赶紧跟他挥挥手:“没事儿,我没受伤,你看我好着呢。”
阮翎急的又要说,江枝北一边开车一边接口:“我已经训过一回了,你再说她可要烦了。就通知你一声,你忙你的。”
阮之南笑了笑:“影展快结束了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阮翎确实很想臭骂她一顿,但还是忍住了:“后天就回去。你妈给我打了个电话,我越想越生气,这都是什么人渣玩意儿,你那同学也真的是够坚强的,摊上一家子败类还能不被带坏。”
江枝北喊了一句:“行了,我也开车呢,南南也累了,别让她举着电话了,等什么时候你回来再说吧。挂了挂了。”
阮之南其实还想跟阮翎聊几句,但江枝北一说挂了,阮翎那头也摆摆手就把视频电话给挂掉了。
阮之南蹭了蹭膝盖,看江枝北关掉车灯,专心致志开车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想我爸么”
江枝北一愣:“什么”
阮之南:“……你们经常很久都不见啊,你不想他么”
江枝北可能不太擅长跟孩子讨论这种话题。而且阮翎是那种天天把“爱你”“想你”挂在嘴边的人,教的阮之南也会觉得这要经常表达。但江枝北的感情稍微内敛一点,她觉得这些表达实在是——太肉麻太腻歪了,她很难把这些话说出口。
阮之南这么问她,她也只斟酌着回答道:“还行吧。”
阮之南继续追问:“那你们各干各的工作,就彼此不怎么联系么”
江枝北想了想:“我们早就习惯这样了。又都不是小年轻了,二十多岁的时候也天天在一块,后来就觉得太耽误工作了,我们俩就彼此商议好了——不给对方添麻烦,不去帮对方的工作,把彼此都当做能够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不过睡觉前一般都会打会儿电话,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吐槽自己的工作什么的。”
阮之南垂下眼。
江枝北:“不过就因为我们都很认同这种生活方式才能走到一起吧。要不然以我们俩的性格,要不是找到彼此,可能到四十岁才结婚。”
“不过可能是我自己的观念,我觉得这样很好。”
阮之南听到江枝北说这话,抬起头来。
江枝北笑了笑:“我觉得感情和陪伴的时间不一定是有关系的。虽然你跟爸爸妈妈见的时间不多,但不代表天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家庭就比我们关系好啊。主要还是沟通,理解还有少管闲事。”
阮之南听前面的话,还在点头,听到最后她愣了。
江枝北大笑:“少管闲事其实非常重要。你跟哪个发小关系不好了,你跟哪个同桌又关系好了,别多问就好。我跟哪个领导关系不好了你爸是不是最近接了烂戏别去管,别去问,相信对方自己能调整能解决就好了。这是我的想法,你觉得呢”
同桌!阮之南搓了搓膝盖,看了江枝北一眼。
江枝北会不会看到了她抱着傅从夜脖子哭!
……还是说很多事情她心里都知道,只是没想管而已
她胆战心惊起来。
阮之南咕哝一声:“你以后就应该写‘少管闲事’四个大字,给我爸贴在脑门上,让他省的每天跟在我屁股后头说这个说那个。”
进了馥园到别墅前,因为家里的地下停车场塞得有点满,有时候车门不好开,阮之南习惯从别墅前就下车。
她却没想到自己一下车,就看见不远处下坡一点的位置,馥园的另一家人也到了,有个阿姨打着伞出来接人,而停在门前的那辆添越,看起来也有点眼熟。
然后阮之南就看到一个手臂打着石膏,胳膊挂着牵引的人,走下了车,低头跟阿姨打了声招呼。
那背影太过熟悉,阮之南忍不住张口喊道:“傅从夜!”
那人一下子回过头来。
阮之南:“……”
傅从夜:“……!!!”
阮之南指了指那栋建筑,半晌才找回脑子:“呃……所以,我们又是……邻居”
江枝北也是一愣。
刚刚在医院分开,又在馥园见了。
馥园入住也好几年前了,这个园区也是各自买地另请设计师设计施工的,所以各个建筑都风格各异,入口也都隐蔽私密,没有邻居这一说。江枝北也确实从来不知道周围住的是什么身份的人——
傅从夜发着愣,但也只是对她一点头,跟阿姨进了房子去。
阮之南有点莫名气鼓鼓的,进了屋里脱掉鞋的时候忍不住道:“什么嘛,他那也算打招呼!”
江枝北进了屋里,芳妈听说她俩今天回来,只简单煲汤炒菜,这会儿连忙端出来。
江枝北饿的够呛,一边吃一边道:“怎么能打到骨折,我看他挺像个大人的,怎么还能冲上去跟拿着甩棍的人打呢。”
没心没肺生小脾气的阮之南听了这话,忽然没声,再次后悔愧疚,坐立不安。
一直在忙活报警送医,她一直没跟江枝北说过这事。阮之南戳着饭碗,小声道:“他替我挡了一下,所以才骨折的……”
江枝北一愣,半天没说话:“……真是没轻没重的小孩子,才干的出来替别人挡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