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渊上辈子看过多少大师、神医,又有钦天监给他批命, 怎么都想不到此事居然不是天定, 而是让人无法理解的人为。
若是天命,楚少渊除了认命, 也想不出什么破解之法。但若是人为, 意义则大不一样。
让一个皇帝不能敦伦,可是事关国体,事关皇嗣,绝不能等闲视之。这其中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净尘法师也是颇为惊讶。
他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 楚少渊经历的这些,比他以为的还要不堪。倒是难为他一直平常心待之,并未因这些而心生恶意,也并为因这些而癫狂成魔, 一个皇帝若是心魔丛生, 那大梁百姓就全没了指望。
“陛下,老衲可否给您诊脉”净尘法师问。
楚少渊伸手,让他只管看, 反正太医天天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净尘法师不是大夫,却也精通医术, 他诊脉看的是气韵,看的是脉象,治病倒是次要的。
给楚少渊诊脉, 净尘法师特别专注,双手轮换诊过两次,方才松开手。
结束之后,他垂眸深思起来。
楚少渊现在心情欠佳,便也没有催,只耐心等他的结论。
净尘法师掐算良久,才长舒口气:“陛下,是老衲糊涂了。”
楚少渊定定看着他,道:“大师毋须担忧,实话实说即可,无论结果如何,朕都受得住。”
“陛下应当也知道自己身体康健,实际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对吗”净尘法师问。
这是自然的,宫中那么多太医,陛下若是身体微恙都要调理,更何况是无法敦伦这样的大事。
故而楚少渊点头道:“太医皆言朕身强体壮,气血充盈,并非病弱无力的脉象。”
净尘法师点点头,继续说:“陛下的身体没有大碍,刚老衲给陛下诊脉,也是这般结果。按理说,陛下并非不能敦伦,相反,以陛下的身体和年纪,恐怕还会很……”
后面的话净尘法师一个出家人不好说出口,楚少渊却也听懂,点头道:“朕明白。”
净尘法师又道:“既然不是命格,不是身体,那只有一种可能。”
他看着楚少渊,沉声道:“陛下被人巫咒,无法敦伦只是其中一个结果。”
楚少渊紧紧皱起眉头,脑中一瞬间思绪万千,他真的没想到,也从来没人看透,他两世几十年,却是一直活在别人都巫咒之中。
至于旁人为何巫咒他,这原因根本不用深思。
“既然如此,为何一直都未曾算出”不管是两位大师,便是钦天监都未算出这一层,实在很是令人费解。
净尘法师继续道:“陛下,若您不说,老衲根本不会往这边想。此巫咒也不是老衲观测而出,只稍加推敲而已。”
楚少渊道:“这是何意”
净尘法师唱诵一声佛偈,道:“下咒之人心思巧妙,他把咒言全部隐藏在天道之下,让天道掩盖了咒言之力,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楚少渊皱起眉头,却是没有说话。
净尘法师继续道:“陛下您是天生帝命,咱们大梁国运虽然已是颓势,却依然是上国,是旁人所不能企及的大国,您的帝命绝非常人可以巫咒,也绝不可能随便什么人都能改逆。是以,老衲与清心法师、钦天监监正才无法算出这更深的一层巫咒。”
净尘法师一边说,一边沉下脸色:“若一意孤行鼎力为之,恐怕用了常人所无法想象的代价,才从巫神之中寻求到了机缘,而陛下你的今日,就是这个巫咒的结果。”
“他成功了。”
楚少渊紧紧皱着眉头,脸色异常难看,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最终却如满天繁星,闪烁不定。
到底是谁,对他有如此大的恨意或者说,对大梁有这么深的怨恨这么一想,楚少渊脑中立即浮现一个名字。
罗孚!
楚少渊深吸口气,道:“大师,朕想知道他们所付出的代价。”
净尘法师看着他,见他竟没有暴怒,不由叹了口气:“阿弥陀佛,怕是献祭数百人牲,才能有陛下身上微末的果。”
其实楚少渊命中本就无子,便是他能行敦伦,宫妃能孕育皇嗣,多半也生不下来,生下来也都会夭折。
巫咒之人此举看似多此一举,实际上也不过是顺应天道,他们或许根本就无法算出天道为何。
天道是那么好改的吗实则不然。
净尘法师对楚少渊道:“以此成事,早晚要遭天道反噬,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这一句本是为安慰楚少渊,却令楚少渊有更深的体会,他道:“大师可否寻到这人”
净尘法师没有言语,只是低头继续掐算。
约莫一刻之后,净尘法师才叹了口气:“不能,天道强势,掩盖了他的一切动向,老衲如何推算都失败了。”
楚少渊却并未放弃,他道:“大师曾说只要凤星乍现,朕的帝命就可更改,大梁国祚也有一线生机,若是有一天凤星长明,那朕的帝命是否就可以扭转,这巫咒是否也能破除”
净尘法师道:“陛下,有因就有果,有果也有因,因果相依,福祸一体,帝命改则凤星现与凤星现则帝命改并不矛盾,破一便可破二。至于这巫咒,待您改命的那一日,天道会给他最重的反噬。”
楚少渊险些被他绕晕,好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净尘法师却兀自掐算,道:“陛下,因凤星乍现,您的帝命也有了变动。所以老衲以为,顺其自然便很好,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大师说得对,”楚少渊长叹口气,“是朕太过心急。”
净尘法师摇了摇头:“事关己身,无人能置身事外,也无人会淡然处之,若是老衲遇到这样的事,也不可能保持一颗平心待之。陛下能如此,已非常人所不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