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雪在一阵眩目的红光中落地, 生滚两圈, 费了很大的力气稍稍掀开盖头。
刚刚的桃花僻静处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 如山洞石窟一样的地方。
这是哪里
隗雪想问, 但叫不出声来,只能凌厉地看着鬼医,用眼神询问。
鬼医因身体圆短, 比她多滚了两圈, 站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理仪容, 脑袋上的桃花枝一闪一闪像个警报灯。
与逃跑的速度成反比,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完了, 这才转身看着坐在地上的隗雪。
因被他施了法术,隗雪身体僵硬,行动不便, 眼睁睁看着他一张娃娃向自己凑近。
“咦, 长得和小生昨日见到的不太一样啊”鬼医在闪光灯一样的桃枝下打量着她。
说完, 他还掏出一块帕子,捏着她的脸, 使劲擦了擦。
可能是化妆技术有限,也可能是很久没有人在这处成亲,早上替她装扮的姑娘功力大发, 一张脸上白粉搽了一层又一层,胭脂糊了大半个脸颊,连眉也画得非常放飞自我...
鬼医换了三张手帕, 终于擦掉了一大半。
“这样看来顺眼多了。”他满意道。
敢情...抢了人还得先卸妆验货
虽然隗雪一脸不配合,但鬼医还是将她继续背在肩膀上,疑惑道:“奇怪,这里是哪里”
“你将我带来的,不知道”隗雪不能说,在他背上写道。
“事到如今小生不妨坦言,之所以带走姑娘并非拐卖,皆因算到姑娘的真命之人并非今日的新郎,而是另有他人。”
啥隗雪一脸惊讶。
“小生除精通病理外,还有一项与生俱来的天赋,便是能窥探别人的姻缘。
当两人成亲之时,小生能见两位新人身上各自生出一条红线,若是天赐良缘,两根红线结为一根。但这种情形少之又少,有时两人的红线会在中间打上一个大大的死结,这是孽缘;有时会有人的红线另一端飘在空中,说明此人最好的姻缘另在它处...小姑娘,你的红线就是这第三种情况。
若小生在成亲当日将此人带走,这支桃枝便能替我指出新人的姻缘之地...”
“不是编来哄人的”隗雪继续写道。往常是自己替别人组cp,今日居然遇到别人替自己组cp。
“当然不是哄人的!你可别小瞧这世间的姻缘,当中可有大学问呢。”
“人世间芸芸众生,最适合的两人就如同沙漠中的两粒沙子,这辈子,下辈子,甚至生生世世都可能不会遇到,许多你们以为的金玉良缘其实也不过是凑合凑合过得去。既然小生能窥得一二,何不助人为乐,帮人觅得良缘,岂不是功德一件”鬼医边走边说。
“抢新娘还是做善事”继续发问。
“是,也不是,小生无非也是为了累积功德罢了。小生牵好一桩姻缘,桃源村便能多种活一株桃花,岂不妙哉”
听说桃源村之地很久前是一座鬼城,寸草不生,如今桃林繁茂,倒正好印证了他这个说法。
“但听闻你专挑柔弱的新娘下手”
世间姻缘不佳之人多如尘埃,可听闻鬼医所掳之人皆是娇美柔弱的新娘,是不是太巧了
“这个...呵呵...”鬼医干笑两声,“若是都帮岂非喘不过气来,小生也是怜香惜玉之人...自古红颜多薄命,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弱女子嫁错郎君多么可悲可叹。小生要帮自然是帮弱者。”
这话说得倒是合情合理。
“而且成亲当日,谁会搭理小生这话碰上修为高深的新娘,还会被打去半条命...”
说着鬼医捂着自己的脸,一看就知真被打过,还记忆犹新。
“就如同今日,若非小生试探你修为确实没了,虽我也不知为何没有,这才敢下手。至于让你们丧失言语也是小生冒昧,不然你们也难以平静下来,听小生这么多肺腑之言...姑娘放心,这棵桃枝会将你送到缘分所在之地,小生曾暗中回访过,从未失手。”
还有“售后服务”
若鬼医所说为真言,那就是个被医术耽误的月老。
鬼医边说,便看着闪得极亮的桃花枝。
“确实是这个地方无疑。”他自言自语道,顺着唯一的一条小径走去。
隗雪看了看周遭的一片暗黑,鬼医你确定我的姻缘在这样一个乌漆嘛黑的迷宫该不会是阴曹地府吧...
“虽然这里...阳光不足,但至少好过那魔族的噬血坛。”鬼医强行乐观地安抚隗雪。噬血坛的连环追捕已经成了他内心的阴影。
隗雪卯足力气抬手给他指了指前方。
前方拐角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大大三个血字:“噬血坛”。
鬼医:...
听闻被魔族抓去的人都囚禁在噬血坛的血牢里,生不如死,血流成河...而他又是重点逮捕对象。
鬼医抖了抖,自我安慰:“没,没关系,魔族就魔族,只要不是血牢就好...”
后方传来魔族弟子的脚步声。
鬼医哆哆嗦嗦从怀中取了件一件能够隐匿身形的披风,将两人罩在披风中,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隗雪心道,抢人逃跑装备还挺齐全的
没走多久,前方终于是一片开阔的,有亮光,疑似洞口的场景。
水流淌的声音哗哗地响在耳中。
鬼医稍稍歇下一口气,往前一站,定睛一看。
石壁上刻着几个字:噬血坛——血牢。
黝黑的洞底,冰冷的牢笼,流淌的鲜血,数不尽的刑具。
疑似魔君的人物背对着他们坐在牢笼前,身后整整齐齐列着一众刀枪剑戟装备整齐的魔徒。
不是像,就是魔君。
魔君并未转身,冷冰冰开口:“等你们很久了。”
鬼医:...
噬血坛中,无论什么地方都会习惯性地带上“血”字,为了突出名字,地方也确实是血淋淋的。
就拿这个血牢来说,宽敞的山洞四壁都流动着一层血幕,循环滚动,以便于随时恐吓被关着的囚徒。
而血牢中央的牢笼,就像一个关鸟的笼子。
笼子中,集邮一般集满了满天下抓来的仙医圣手,苗人,修行者,民间神医,宫廷御医...各色服饰荟萃。
魔君坐在笼子面前,像一个赏鸟的人,淡淡地看着里面姿态不一的囚人。
魔君继续道:“我的耐心有限,等了这么久还未想出办法么”
原来他是对着牢笼中的人说的。
鬼医蹒跚着脚步,企图往后退,却听后面的忽然一声巨响,一道带着利齿的石门从上而下,完全阻隔了他的退路。
“若非不能让我达成心愿,便别想从这里出去。”魔君继续道。
因离一群魔人实在太近,鬼医惦着脚,小心翼翼地从洞口,挪到了另一个角落。
这个角度隗雪正好能看见他的侧颜。
被岁月和剧情又刀了几笔,他的侧脸线条竟更加俊俏,就像被打磨过的玉石,两屡鬓发落下,半遮着那双深邃得让人捉摸不定的眸子。
虽然对隗雪而言,自己只与顾涟分开了几个月,可时间到底还是过去了整整十年。
他已不是当年那个长在天琼的少年,褪去天琼宗的弟子服,换上一身黑衫,浓得像化不开的夜色,让人熟悉之中又带着陌生。
不知是否是错觉,隗雪觉得自己盯着他看的时候,他似乎轻轻往这边扫了一眼。
隗雪赶忙撤回了目光。
“既然还是没有头绪,我便下最后的明令。最后给你们十二日,每日杀一人,直到你们想出法子来,可行”顾涟复将视线再次移到牢笼中,手中把玩着属下呈上来的一柄锋利刀刃。
隗雪点了一点,里面正好关了十二个人。
听了他的话大家开始集体发抖。</p>
受大环境影响,鬼医情不自禁与里面的人一道有规律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