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梁玉道:“我知道了,这便动身去崤关。”
“慢着。”石莽靠在龙椅上,眯起眼看他,“梁玉,为父相信你,可莫要因感情误事,在这世上,只有为父和你是一条船上的,莫要自毁前程。”
“梁玉谨记。”
石梁玉缓缓退出去,回望了一眼在夕照里字迹逐渐在阴影里扭曲的正殿牌匾,一言不发地离开,直至行至宫门前,看见头上罩着黑布正要被推出宫门斩首的于统领,唤人截住了他。
“廷尉大人有何吩咐”那些侍卫知道他是石莽唯一的儿子,说话里多少带出些敬畏。
“父亲吩咐我去崤关,路上凶险,让我留下于统领一路调度军务,放了他吧。”
侍卫迟疑道:“可石大人刚刚还盛怒不已……”
石梁玉道:“一切后果,由我担保。”
侍卫们无话可说,只得放了于统领。
“多谢廷尉!”死局逢生,于统领眼里的绝望一扫而空,起身刚要拜,却被石梁玉托住手臂。
“父亲没有赦免你。”在于统领诧异的目光下,石梁玉声音冰冷道,“人的命和权位,都是自己争的。我去崤关这几日,请你至少为了自己的命,帮我做几件事……”
……
崤关。
老彭在地牢里被铁窗外的火光和喧闹声吵醒过来,这是他被关在地牢里的第二日,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有一个哑巴狱卒开门来灌他麻药。
这会儿也不知是习惯了药效还是他体格好,清醒得早了些,他拱坐起来,揉了一下酸痛的脖子,瞥了一眼铁窗,看见一片小小的天空上,几条红烟窜天而上,一下子清醒过来。
青烟紧闭城门,红烟开城迎战,这是季蒙先走时通令全军之事。
如今城外红烟已经足足有四五条了,唯一的解释是……城外苦战多时,崤关城门还是未开。
“彭护军。”隔壁牢房的囚犯也认识他,略略有些畏惧道,“我见你被药翻了许多次,应当不是因为犯事被送进来的,出了什么事”
事到如今了,老彭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呸了一声道:“崤关里出了匈奴的细作,诓着那狗官要害死我们!还有那天杀的石莽老贼,在炀陵篡位假传圣旨……呸,老子都不知道该先骂谁了,妈的,怎么这么多坏事全凑在一起了!喂,你想不想趁乱逃出去”
囚犯立即激动地凑过来:“彭护军,我晓得你是山匪出身,怎么想通了你要愿意一声令下,咱们这些地牢里的兄弟们都愿意和你上山去。”
老彭道:“那行,你先把衣服脱下来咱们换换……”
一刻钟后,哑巴狱卒端着麻药下了地牢,地牢里的牢房都差不多,他寻到穿着甲胄的那间时,本来装昏的穿着老彭甲胄的囚犯一跃而起,掐着狱卒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反手就把药喂给了他。
“快快快,把他钥匙抢了!”
老彭在隔壁见目的达成,连忙让对面囚犯把门打开,待牢门一开,拔腿便往外跑。
地牢里别的狱卒看见他跑出去,愣道:“老彭,你什么时候在地牢里的外面闹得很,别去城门啊!”
“为什么不去城门”
“是侯爷打回来了,咱们自己的守军想出城去接应侯爷,可苟正业这狗东西派了两万的京畿卫堵着城门死活不让开,大家都在城门口对峙着呢。”
阵前内讧,是兵家之大忌,也是到此时崤关守军为何没有和京畿卫冲突起来的主要原因,一旦他们城里也打起来,那就真的全完了。
老彭拖着被麻药给药得发虚的四肢,在一片混乱的人群里靠近城门,此时他已能听见城外震天的厮杀声,而城中那些麻木的人还在固执地守着城门。
“你们都疯了吗侯爷就在外面,你们害死了于老将军,还想害死侯爷!侯爷若有个万一,到时候谁来守城!”
“匈奴就在墙下,开城门才是送死!”
他们不知道,他们正在把大越最强的守卫送入死关。
老彭眼前发昏,转身奋力爬上旁边的鼓楼,从鼓手手里夺过鼓槌,一通征鼓响动敲了起来。
京畿卫的守将一愣,待看见鼓楼上是老彭,大怒道:“谁!谁在敲出征鼓!难道不怕督军降罪吗!”
老彭见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按着气喘吁吁的胸口,大声道:“去他娘的狗督军!石莽弑君篡位,派的天使传的是假圣旨!他根本无权指挥崤关,我在他们帐外都听到了!这时候还管什么罪不罪的,匈奴要打进来了,不开城门救侯爷,大家都得死!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