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巨大的朽木树洞里,季沧亭重新换好了绷带,坐到火堆前道:“草原上的冰风邪性得很,人进去了就会被困死在里面,没想到你第一次来这里,竟能这么快找准方向逃出来。”
“比预想得要晚些。”甫从冰风里走出,用眼过度,成钰一直闭着眼睛养神,听季沧亭说起,垂眸心算了片刻,总觉得有几分隐约的焦躁,“你我虽暂时脱险,但山中风雪阻行,已有一天一夜。”
季沧亭道:“你同我爹是如何约定”
“季侯给我的时间是十五日内,无论是否能将单于一举成擒,都需回到崤关,眼下已过了十日。”
季沧亭看了一下地形,道:“我沿途一直在吹马哨,也不晓得袭光能不能找过来。若它能听到,一日内我们便能回去。”
袭光日行千里,尤其是在这平坦的厄兰朵草原,更是如鱼得水。
成钰沉吟了片刻,道:“沧亭,对这一战……你可有种不安的预感”
“何出此言”季沧亭一愣,继而本能地回道,“我爹是战无不胜的,只要他在,崤关就绝不会倒。”
……但愿是他多想。
成钰想说些什么,却忽然觉得眼前的火光有几分模糊,隐约有些看不清东西。
“你担心得也有点道理,还是早点把这老单于和阏氏送到崤关去为安,你看月亮出来了,我体力恢复了不少,接下来这一路就交给我吧。”季沧亭活动了一下手臂,刚要回去检查依然昏迷的单于和阏氏时,耳尖一动,听见远处传来狗吠的声音。
这种狗吠的声音极为特殊,她多年从军,对此十分敏感,很快判断出这是追兵的猎犬。
“不好!”季沧亭飞速将装不下去的阏氏提起来,一眼看见她腰间破开的香料袋,“成钰,他们一路都在撒香料给匈奴做记号!”
成钰也不多言,立即踢灭了篝火,道:“走!”
“不行,走不远。”季沧亭提起枪,正要说出她来断后的话,却见漆黑的枯林里,比狗吠声先至的是一串轻微的马蹄响动,顿感绝处逢生,“你选的这条路还真是九死一生,袭光找来了,咱们能逃出去了!”
袭光一听到季沧亭的声音,立马加速飞奔过来,围着她转来转去。季沧亭摸了它两把,将单于放在马背上,骑上去道:“袭光能带我们离开,上马吧。”
眼前的模糊感更为严重,凭着过人的听觉,成钰仍是成功上了马背,道:“沧亭,把单于和阏氏的披风换过来。”
季沧亭道:“为什么”
“先别问。”成钰不等她答应,将阏氏的披风抛过去,“追兵来了。”
林子里宛如百鬼出巡一般,蓦然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摇曳光点,猎犬在附近悄然放慢了步伐,像是在追寻阏氏一路留下的香料味道。
四面八方都传来马蹄和猎犬吠叫的声音,季沧亭的神色也凝重起来,匈奴是最精明的猎手,他们一旦确定猎物在什么方向,便会包抄过来。
不多时,大约几百仗外传来匈奴的高声呼喊:“我乃左贤王部的亲卫,只要肯放了单于和阏氏,我等可留你们一命!”
有上百……不,上千追兵。
尚未交战,季沧亭便感觉到了这股追兵截然不同的气势……如果真的是兰登苏邪的亲卫,和那些普通的泥猪瓦狗不可同日而语,他们不可能逃得出去。
这时,成钰道:“沧亭,你的马快。”
“别说了不可能!”季沧亭狠狠地咬了一口下唇,“我不信,这么多关都过来了,偏这道关过不了!杀出去!”
“崤关百姓等不起。”成钰的声音格外平静,“你失约了那么多次,总该让我报复回来一回。”
“成渊微!”
“玩笑话,随我而来的那些人中,已有人寻到了我的踪迹,很快便会来接应,你先带单于走,十日内,我们崤关相见。”
火光已经隐约照出了匈奴士兵森冷的轮廓,季沧亭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里,一字一句道:“若十日不见,我只再等你七天,过了这个数,我真的会嫁人去,你记好了!”
“余生本就寡淡,我怎舍得将你让给他人。”成钰借着靠近的火光握了一下她冰凉的手指,随后将她推远,“去吧,别回头。”
口中弥漫出血腥,季沧亭闭上眼,一鞭空响,袭光宛如离弦之箭,猝不及防地冲出了匈奴的包围圈。
“他带走了阏氏!快拦住他!放箭!”
“不行,太快了!这到底是什么马!”
匈奴的惊呼声传来,他们的首领亲自追出了几百丈后,不甘地看着袭光的白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转身道:“还有一个!先救单于!”
猎犬的声音再度响起,枯林中不时传来有匈奴北箭矢射中的声音,可那黑河马始终不及袭光,很快落在包围圈里。
就在追兵堪堪追上时,成钰直接将裹在披风里的人质放了下来,但也只是让他们停顿了数息,很快追兵便发现放下来的不是单于而是阏氏。
“竟敢欺骗本将军!追!将他碎尸万段!”
很快这场追逐冲出了枯林,而此时恰巧云破月出,月光将整个厄兰朵草原勾勒得广袤而苍凉,也将成钰的身形完全暴露在追兵的视线里。
追兵的首领势在必得,刚要命令追兵张弓搭箭,忽见脚边的猎犬呜呜叫着,夹紧了尾巴往回撤退,随后一声令人胆寒至极的狼嗥响彻了夜空下的草原。
气势汹汹的匈奴们猛然一顿,不自觉地退后:“将军……是狼群!”
厄兰朵三灾,秃鹰、冰风,再来便是这狼群。
那是被匈奴人世代信奉为图腾的存在,狼嗥响起之时,活人均需退避三尺。
“将军,我们还追杀吗……”
“不追了,他进了狼王的领地,必死无疑,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大概是全文最关键的几章
浴火重生的女帝之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