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要嫁她的。”
女声入耳, 温淡且柔和,若冬日里自枝头飘下、落在雪上的一片梅花瓣, 一点点将不安的情绪抚平。
伏梦无闻声心颤,一转头,便看见夙绥朝自己走来。
寐雨伸出脑袋, 乖乖地冲夙绥叫了声“雪大人”。
夙绥走到伏梦无身旁,拿住寐雨的后颈皮,轻轻揉了两揉,“同你姐姐去睡觉,睡饱了好随我们去族冢。”而后又看向伏梦无,“我得为她们检查体内情况, 死咒难除尽, 只怕她们嗜睡是因此。”
伏梦无摸了摸自己还发烫的脸, “你去吧, 反正现在也是休息时间。”
夙绥应下, 揉完便将姐妹俩从伏梦无怀里抱出来, 朝一个房间走去。
伏梦无雕塑一样站在原地, 满脑子回荡着夙绥刚才的话。
尚未恢复记忆的绥绥, 说要嫁给她
她两百年前与夙绥私定终身后, 从没在他人面前提过要娶夙绥,哪怕是在自家兄长面前, 她也只是平平淡淡地承认自己有未婚妻的事,让伏书尽务必想办法瞒下。
夙绥的声音不响,听到的人并不多, 可也还是被听到了。
走廊上只剩千灼与伏梦无时,千灼自窗边踱步过来,边踱步边道:“按阴幽的法则,有断袖、磨镜之癖的修士不得成婚。像为师与你师娘这般恩爱,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做一对云游修者。”
伏梦无不懂她为何这么说,讷讷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站定。
“梦无,你与绥绥相识几日了”千灼忽问。
伏梦无仔细想了想,“应当有十二三日了罢。”
千灼微微点头,若有所思一阵,“嗯,你们相处时日尚短,你年纪又小,不必太早考虑成婚之事。”
思忖师父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和夙绥的关系,伏梦无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陷入沉默。
“为师还未曾听你提过绥绥的事。”她沉默不语,千灼却道,“幽寒既然尚在恢复记忆,你不妨将你们的事说与为师听听。”
她顿了顿,将双手揣入袖中,做出一副老成而稳重的模样,走向临近的茶桌,“感情方面,为师已是过来人了。你若有什么困惑,兴许为师能为你解答。”
见师父神情严肃,伏梦无将信将疑地坐到她对面,不好意思地问:“什么问题都可以解答吗”
千灼点头,继而却又摇头,“除却圆房,都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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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置好隔音结界,夙绥将寐雾放在自己怀中揣好,而后抱起寐雨,轻轻摩挲着她的狐耳,忽轻声唤道:“朝月。”
小雪狐本还好好享受着她的抚摸,闻言在她怀中一抖。
“莫装了,阿灼认不出,我还认不出么”夙绥低低地笑道,“我已和抚云殿断了关系,只是这关系未断彻底,说不准还要招来祸端。你的意识既然来了,便速来为我出谋划策罢。”
说完,她耐心等候对方的回答。
松玉客栈不比别处,每个房间都设置了用以隔音的结界。只要伏梦无不进来,她不必考虑自己与部下的谈话被听见。
卧在她怀中的小雪狐没有说话,片刻后,一道与孩童相差颇大的女声轻唤:“王。”
女声清冷而平静,没有因为被识破身份而表现出惶恐不安,“王不在的三百年里,朝月始终未离开西沧郡半步。但如今西沧郡的灵脉已枯竭,自您飞升后便陷入沉眠的‘霜’又醒来,朝月这才派了两名族人离开西沧郡,欲将您早些迎回城内。”
见寐朝月没有再隐瞒身份,夙绥将她抱到手边的桌上,询问起西沧郡的事:“我上一回下界,已将西沧郡的灵脉修复了部分,这才过去三百年,灵脉怎会再枯竭”
“朝月不知,看守灵脉的狐族,于这三百年来亦没有擅自离职。”寐朝月伏在桌上,禀报道,“朝月此次冒险来忘貘族的领地,便是为了向忘貘族大长老求援。”
“……罢了,此次的上任大典有些蹊跷,未能弄清忘貘族的目的前,莫要贸然求援。”夙绥却摇头,“族冢寻药之后,我随你回去一趟便是。如今我灵识可探的范围愈广,若有什么人恶意破坏灵脉,也好及时查明。”
寐朝月点头,继而犹豫道:“王此次下界,好像与从前不大一样。朝月三百年前看不透王的境界,如今却能……”
“我的境界已被阴幽的结界压制,尚在饮魔血恢复当中。”夙绥道,“可我一旦恢复妖仙境界,便会被上界察觉。若要不给阴幽带来祸患,我只能继续压制在散妖境界。”
“您说未能与抚云殿完全断了关系……”
“抚云殿主不允许我离开,又对我施下言灵咒,我乃是半途出逃下界。”夙绥叹了口气,将自己这两百年来在上界的遭遇相告。
寐朝月听罢顿时大怒,一身如雪的狐毛皆竖起,低声骂道:“竟给您下咒!可恨!忘貘族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咒又只能被忘貘族解去,这要如何是好”
夙绥抚了抚她的毛,想起念幽寒,不禁摇头,“你莫气,尚有好忘貘在。”
寐朝月气鼓鼓地任她将自己的毛抚平,还要再多问几句,忽听寐雾在夙绥怀中呢喃,似是将醒,想了想还是没有再说话。
夙绥揉了揉怀中的小雪狐,“这对姐妹与你的模样像极了,看来你已嫁了人。”</p>
寐朝月一怔,点头时,忽想起自己之前还背着夙绥,逗伏梦无说她要嫁出去,一张狐脸顿时不晓得该往哪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