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热热闹闹的,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氛围。
家里近来并无喜事,便有,多半也影响不到这死气沉沉的西院来。除非,是和西院有关的人来了。比如,如今正被全城议论的那位新贵,嘉毅侯夫人。
丰媛缩在不见天日的屋中,门窗均被紧紧的闭着。
她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的洗过脸,梳过头,身上穿着件已经馊掉的衣裳,每日每日的昏睡着 。
她在等待,等待一个属于她的结局。
娘亲不在了,弟弟还年幼,她爹虽还没死,可在她心里也已经和死了差不多。丰郢那个所谓兄长,已经彻底的厌弃了她。是了,如今他巴结他自己的亲妹妹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她这半个妹妹的死活呢?
外家的手伸不进来,她的消息也递不出去,等到年节时候,许是她已经化成了一堆腐去的白骨。
耳畔听着那些窸窸窣窣的声响。远远的传来的恭维和假笑。眼前看不清东西,耳力就变得越发的惊人。
她甚至能根据那些说话声,想象到院子里那些对她横眉冷眼的小人们,用什么样的谄媚姿态迎着那个所谓侯夫人。
她死去的心,悄悄地动摇了下。
若她也成了侯夫人,他们该是什么表情?
若她也成了他们高不可攀的存在,还有谁敢一句话决定了她的命运?
她捂住脸,干涩的眼眶湿润了几分。
有人来给她送饭了,无精打采地解了锁链,喊一声“吃饭!”
那只陶瓷破碗被踢了进来。
辨不清颜色的汁水泡着白饭,比做粗活的低等丫头吃的还不如。
他们刻意折磨她,折磨给那得意洋洋的嘉毅侯夫人看!
丰媛慢吞吞匍匐至门边。
“常福,”她许久没有说过话,一开口,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常福!”
她又喊了一声。
如今已经没人伺候她,每天过来送饭和打扫的不过是个十来岁的粗使丫头。
那丫头不耐烦地走回几步,隔着门嚷道“干什么!厨上还有事找我呢!”
放在从前,丰媛早就发脾气了。可她没有。
她趴在门上,低低地问“今儿是什么日子?”
“三月十九,怎么?”
三月十九……三月十九!
春季小选乃是三月廿八,若她此时动身,恐怕还来得及?
丰钰能在宫里结识了安锦南这种人物,还能引得其求娶为妻,她如何不能?
如今再没旁的盼头,外家就算疼她,难不成能给她找到第二个安锦南这般的夫婿?她凭什么要屈居人下?凭什么要旁人决定自己的生死?她要向上爬,她要爬到更高的地方!便是用上十年八年,也要一解今日之恨!
她就不信,自己当真比不上那丰钰!
她会让那不长眼的安锦南看看,他不屑一顾的女人,会如何将他踩在脚下!
丰媛转回身,从床下摸出一只小巧的银耳环,顺着门隙丢出来,“常福,替我传个信儿,求你了!你替我找我爹身边跑腿的李文,说我有事儿求他,叫他务必来一趟,我就跟他说两句话,就两句,行吗?”
“你放心,我人被锁在这屋子里头,我还能怎么?我就想求他替我跟我爹带个话。要不,你替我带一句话,给我爹,行吗?”
常福立即摇头“不行不行,提起你老爷就气,我才不触那个眉头!你以为你找李文他就能来?如今谁还敢搭理你?我的姑娘,你还是安生在里头歇着吧,等什么时候大老爷和老爷的气消了,你再慢慢出来说话不迟!”
“常福,我求求你了!李文他帮不帮,都无所谓,只求你帮我给他捎个话儿就行,这事儿谁都联系不到你身上,只当他是自己来找的我,谁知道呢?你拿着这耳环,人来不来,我都会把另一只也给你,银子镶珠的,顶你好几个月工钱,你自己看!”
常福到底只是个年幼的丫头,没想太多,见那耳环实在诱人,也就收了。
丰钰自丰庆处取了杏娘的身契,就告辞回了侯府。
她没有将药方的事直接与安锦南说。一来她还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这方子究竟是不是会对胎儿有损。二来事关她娘家,她还是想自己查清楚再说。
当夜,她将方子抄写了一份寄去南阳给朱太医。
又分别写了信给文心和段家大舅母,求他们帮忙打听周氏娘家兄弟媳妇的娘家……
她多希望是自己多心,或这一切只是巧合。
可隐隐有个声音告诉她,危险正要来临。
心,怎么也安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