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渐川没有看到宁准的举动。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面前这扇漆黑涌雾的门上。
这扇门和他之前看到的审判门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散发的寒意更深重了几分, 门上的金属牌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倒计时的电子钟。
黎渐川扫了眼客厅墙上的挂钟, 距离三小时结束还剩下不到五分钟,与门上的倒计时完全一致。
他起身试着推了下门,阻力非常大, 像是被焊死一样,推不动,看来只有到了时间才能打开。
“老公真厉害。”
宁准抬起头, 坐在地毯上靠着墙, 乌黑的发丝从他眉间淌过去,流散开一丝慵懒惬意的风情。
他挑着嘴角, 表情格外得真情实感。
但黎渐川很清楚, 真情实感的那俩字绝对是老公, 而不是厉害。
“看得见”
黎渐川下巴微抬,指向面前的门。
宁准摇摇头,瞥了眼周身还被雾气环绕, 仍在低头书写的男律师和女法官, 笑了声道:“玩家的审判门应该是彼此不可见的。按照圆桌的规则, 这些审判门很可能是处于不同时空维度的存在,不可见,不互通,因为某种原因,可能存在干扰现象。”
“就比如, 现在我和你处在同一场景……这样的干扰。”
宁准眉尾微抬。
这番话没被消音,看来有关审判门和规则的详细阐述交流,不会触及消音范围。
黎渐川思索着,看了眼宁准面前,一片空白,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存在。但宁准现在已经答完题了,以宁准的水平,一定也召唤出了审判门。
“正确率和完整率不高。”
黎渐川简单说着,打算趁着最后这几分钟再在这处空间转一转,看看自己究竟缺少些什么。
而这时,另一边的女法官也放下了笔,抬起头看向前方,脸上闪过一丝隐秘的狂喜,快速爬起来做了个推门的动作。
门自然是没推开。
女法官皱起眉,站在原地没有动,挑起眼角飞快扫了周围一眼。
在看到悠闲的黎渐川和宁准时,她脸色微微一变,握着门把手的那只手又紧了紧。
场内只剩下男律师还置身雾中。
按理说在这种答题的情况下偷袭杀死其他玩家是最方便的,但很显然,门的维度判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玩家答题时周身的雾气似乎能隔绝外界,对答题玩家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
黎渐川瞥了眼一脸戒备的女法官,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在客厅转着。
宁准跟着他,半靠在他肩头,低声笑了笑:“事实上,魔盒玩家里有高达八成的玩家,都是利用杀戮,或隐藏身份、等待解谜的方式通关的。他们要么想方设法,将人数削减到三人,要么有自知之明,谨慎隐藏,等待其他人杀人或者解谜。”
“解谜这件事,在许多人眼里都是费力不讨好的。不仅会暴露自己,还需要不断去摸索,印证。”
黎渐川偏头看向宁准。
宁准在他下巴上蹭了下,眼睑微抬:“每一个魔盒持有者都是智慧与运气共存的人。新人想在魔盒游戏里活下来,非常难。想要成长起来,更是难上加难。亲爱的,你的速度已经很快了。”
“谢谢宁博士的肯定。”
黎渐川扬眉,看着宁准那两片微微翘着的唇,低下头。
唇齿相接。
黎渐川搂着人接了个短暂的吻,然后抓紧时间检查了一遍可能被忽视的角落,等到时间只剩几十秒时,才回到门前。
男律师正好抬起头,雾气散去,他整个人都被汗水打湿了,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眼睛通红,目眦欲裂地大睁着眼睛瞪着前方,浑身都在颤抖。
听到黎渐川的脚步声,他猛地回过神,唇色苍白地挤出嘶哑的声音。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男律师失控地大吼,直接冲进了厨房,拼命拧着煤气阀门。
“不!我不会死!不会……”
男律师死死按着阀门,想要说服自己一样,用力摇头,湿透的头发黏在他的鬓角,他的眼镜被直接甩了出去。
他眼睛里有些茫然和疯狂。
但这种状态只持续了短短十几秒。
在三小时即将到达时,男律师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手脚虚软地栽倒在地,用力去捂自己的口鼻,但手臂却像是不听使唤一样,抬到一半就抽搐痉挛起来。
他的嘴唇慢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红色,瞳孔放大,渐渐涣散。
“哒!”
指针落到最后一格。
这一声轻响立刻惊醒了剩余的三人。
女法官深吸一口气,将视线从男律师的身上挪开,猛地朝虚空中一推,身影就当即消失在了客厅里。
黎渐川却没有马上离开。
这里的场景开始缓慢地坍塌,他趁着厨房还在,两三步冲过去,快速检查了下男律师的尸体。一氧化碳中毒的症状十分明显,但毒发的速度却快得有些奇异。
黎渐川确认男律师真的死亡,对着宁准点了点头。
墙壁坍缩,地板融化。
四周渐渐被雾气吞噬,只剩一扇黑色的门悬空而立。
黎渐川来到门前:“小心。”
“好。”
宁准低低应了声,同样伸出手,做了个握住门把手的动作。
黎渐川挑挑眉,率先打开了审判门。
门内是熟悉的黑暗。
这黑暗仿佛带着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就将他向前一拉,摄了过去。
脚下虚了短短一瞬,很快踩到实地,他下意识伸手一扶,正好触碰到了一面冰冷光滑的金属墙壁。
光线由微弱慢慢变得刺眼。
黎渐川微眯起眼适应了下,发现他又出现在了之前的电梯内。
他向四下看了眼,电梯里很空荡,警示灯没有亮,但可以感受到一股下坠的力量,电梯是在下行。
黎渐川等了几分钟,却发现这个电梯似乎到不了头一样,一直在往下坠去。
很快,他注意到显示楼层的小屏幕上出现了电子时间,晚间七点多。
虽然不知道这个时间究竟是怎么判定的,但此时距离潘多拉的晚餐还有半个多小时,既然电梯出不去,那就只能随遇而安,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之前的一轮审判,争分夺秒,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黎渐川都绷得很紧。
他靠着电梯金属壁坐下,闭上了眼。
而另一边。
宁准眼中的场景与黎渐川所见完全不同。
他还站在那间客厅里,温馨的家具和喷溅的血腥诡异而又和谐地糅合在一起。他仿佛握着什么的手指慢慢收缩,握紧,掌下空无一物。
略有些艳丽轻浮的桃花眼抬起,幽沉的眼瞳里并没有倒映出门的影像。
他冷却的视线最后扫了眼黎渐川离开的位置,眼睛微眯,抬手将那半张小丑面具扣在了脸上。
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宁准抬步离开了这座房子。
他路过电梯,走到漆黑一片的楼梯口。
白大褂的一角被楼道里掠过的风轻轻翻起。
忽然,他回头朝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脸上滑稽丑陋的面具配合着他唇角弯起的弧度,让他整个人陡然散发出一股暗黑靡丽的气息,如从血腥深渊张扬而出的堕落之花。
“你们真像一群闻到腥味的臭虫。”</p>
宁准的笑容疏淡又诡艳:“别这么紧张。他回来了,但他可不是来讨债的……要讨债的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