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灯泡闪了一闪,就骤然熄灭了,之后怎么也按不亮,应该是本来就快要坏了。叶淼哑口无言,苦笑地想,她居然第一晚就碰到了这种事,只能明天再和房东说了。
在黑漆漆的浴室中对着镜子冲澡,想想还是有点发恘,叶淼决定借用一下一楼的公共浴室她现在终于知道它在关键时刻能发挥什么作用了。
公共浴室倒是比房间里的要宽敞不少,叶淼放下了洗漱用品,脱掉了衣裳。内衣的带子在肩背与锁骨处都勒出了一条浅浅的红印。
就在她的双乳之间,偏下的位置,有一枚浅浅的茄色印记,玫瑰花瓣的形状,宛如一枚艳丽的吻痕。
叶淼拉上了浴帘,旋开按钮。热水冲出花洒,浇在身上。紧绷的肌理缓缓松懈了下来,她只觉通体舒畅,轻轻喟叹出一口气。
冲干净沐浴露的泡沫后,叶淼还有些依依不舍,多淋了一会儿。就在这时,她的余光忽然瞥见了旁边的浴帘外,有一道阴影。
她心跳毛骨悚然地骤然停滞,温缓地流遍全身的血液,瞬间都滋滋地结了冰。
浴帘是米白色的,被水蒸气打湿后,变得略微透明。那道影子很矮,垂着头,黑发遮盖着头颅,坐在浴帘旁边的马桶盖子上,朦朦胧胧,悄无声息的,不知已经待了多久了。
她刚才,明明锁上了门的。
浴帘被暖风拂动,下方空了的一截露出了那东西的一双脚。暗红的血汨汨地沿着爬满尸斑的皮肤往下淌,淌入了地上的水中,缭绕成血丝,往排水口淌去
以前在某座寺庙求拜时,叶淼听过一个叫做“时运低”的说法。一个正常人如果突然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是一种凶兆,意味着他很快就要倒大霉了,甚至要鬼门关去走一趟。
叶淼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但是,被它们逼迫到这么近的地方,也是不多见的。
空气中,只剩下了哗哗的水流声。
叶淼脸色惨白,牙关微微打颤,却不敢掀起浴帘,哆嗦的手指无意识地扣住了心口的那枚印记,一眨眼,便发现那道影子不见了。
地上的水恢复了清澈。那些化开的血沫,好似只是她的错觉。
叶淼再没心情享受淋浴,青白着脸,披上衣服,逃也似的回到了房间中,把门仔仔细细地锁好了,缩回了床上,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今晚她是不敢关灯睡觉了,她掏出手机,在联系人中转了一圈。
国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不好再去打扰王琦。手指在“爸爸”那行稍一停顿,还是选择了跳过。拉到中途,她看到了一个名字为“s”的联系人。
在出发来国前,她的奶奶担心她人生地不熟,恰好以前有个学生出了国,与国人结婚后,在国外落地生根了。
那家人有个小孙子与叶淼差不多大,现在就住在圣蒙兰卡。叶奶奶便托人要来了他的联系方式,给叶淼复制了一份,让她有事可以联络他们家。
其实叶淼觉得,真要出事的时候,警察也未必管用,就更不用指望没见过面的陌生人了,所以也没打算真的联系对方。但既然是奶奶的好意,她就当着老人家的面存下了号码,还神差鬼使地敲了个“s”字母作为称呼。
她莫名觉得,对方和这个字母还挺般配的。
好在,因为时差原因,中国现在是早上8点,刷新一下朋友圈,已经能看到早起的同学的动态了。叶淼浏览了一会儿,终于感觉到一丝安心,睡意涌了上来,无意识地蜷成了一团,按住了身上的那枚印记。
当年,那封写给圣诞老人的信凭空消失了。当然,用头发丝想也知道,即使真的寄出去了,也只会落得一个石沉大海、杳无回音的结局。
可奇怪的是,在那年的圣诞节过后,她便发现自己的身上多出了一枚怪异的烙印。不是磕伤也不是颜料,像是胎记一样平整,浮现在皮肤上。
从那天起,她就隐隐感觉到身边多出了一层保护罩。烦恼她多时的阴阳眼被强行关闭,再也没有了辗转反侧、惶惶不可入梦的夜晚,也不再三头两天地见到可怕的东西,陷入恐怖的事件中。她开始可以像正常女孩一样生活了。
最初她还瑟瑟发抖、惶惑不解,后来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虽然没有明说,可她有种预感,就是那封消失的信起效了。
有东西收到了她的求救,在庇护她。
这种庇护,是无声而强大的。
但是,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生命中所有的馈赠都悄声标好了价格。今天预支的自由和快乐,终有一日,要连本带利地偿还。
从青春期开始,她逐渐会做一些清醒的梦。
梦应该是朦胧的,醒来后没多久就会忘记。所以,“清醒的梦”这个说法听起来有点奇怪。可她却找不到更准确的描述因为她在醒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能纤毫毕现地描述出梦里发生过什么。
滑溜溜的舌头一样的东西,会在午夜细细地舔舐少女的嘴唇,甚至滑向难以启齿的地方。仅是亲吻,也能让人浑身燥热。
那绝对不是圣诞老人,叶淼想。
因为,这个世界上的圣诞老人,不会如此邪恶,荒诞,充满欲望。
青春少艾,会做这些梦也无可厚非。可到她成年那晚,这个梦却过了火。明明现实中连男人的手也没碰过,在外人看来是个乖巧安静的,没有交往过男朋友的女孩,身体却已在那晚被不知名的东西打开,彻彻底底地被享用过。
大概因为是梦境,她感觉不到破瓜时的疼痛,更不知羞耻为何物。在最初的惊慌过去后,她竟然情不自禁、恬不知耻地主动缠上了那东西,贴上去弱弱地哼哼撒娇,仿佛不愿再被隔靴搔痒,渴望被那东西彻底占有,强势地掌控。
其实她早已分不清那晚到底是她的臆想还是真的发生过什么了。毕竟醒来后,身体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不适。
但是,就算是真的,她也默认这是接受保护必须付出的代价若非如此,也许到今天为止她还辗转在各个地方的寺庙和教堂中,卑微地恳求着神明的庇护。
而且,她也不能违心地说自己一点都不喜欢被这样对待。
不过,事情从半年前起,突然有了变化。和她相伴了几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造访”她的那东西,突然就不来了。
与此相对地,保护她的壁垒,开始变得薄弱,出现了缝隙。
如果一直躲躲藏藏地龟缩着生活也就罢了。可她已经尝试了过正常人的生活,自然无法再接受过以前那种担惊受怕、畏手畏脚的日子。
所以,即使清楚自己不再是安枕无忧的状态了,胆子变大的她还是无法停下往外面的世界走的步伐,不愿放弃来国交换的机会。
毕竟,在潜意识里,她并不相信那东西会这么轻易地放了她,不再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