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
傅明渊啊了一声,终于想起了那个词“你不一直恃宠而骄么”
噗。纪凡险些喷了他一脸。
他整张脸脸都涨红了,磕磕绊绊地“我哪有,哪有”
实在是说不出那个丢人的词。纪凡恨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最好把傅明渊也一起埋了算了,这都说的什么浑话呢
再说了,他哪有恃宠而骄
“难道不是”傅明渊振振有词,“昨晚不还打电话撒娇么要不是我说”
纪凡“”快别说了,他真的好想就地消失。
傅明渊倒是一脸淡定,揉揉他的脑袋,和善道“没事的,我不嫌弃。车来了,走吧”
纪凡浑身僵硬,同手同脚地上了车,结果又遇见了昨天的司机大婶。
她乐呵呵地笑起来“哟,是你啊学生。今天又是你哥送你啧啧,可真是兄弟情深噢。”
纪凡满脸悲愤兄弟情深个鬼,哪儿有这样的大尾巴狼“好哥哥”啊
动不动就搞什么r死你警告,要么就说别人恃宠而骄,他当初到底是为什么会错觉对方体贴克制的啊
他愤愤地刷了卡,走到最后一排坐下,刻意没有回头看想也知道傅明渊肯定在暗笑。
话说回来,除了每天早上多了一包雷打不动的热牛奶,纪凡的日常生活反而平静下来。
赵安最后还是做出了决定。那天下午,她和老许还有街道办事处的主任在办公室里坐谈了整整一小时。
街道主任是个胖胖的大婶,看见小姑娘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伤口,偷偷抹了把眼泪,转头就把强制隔离措施给采取了。
直到警察找上门,她那个酗酒的爹还在呼呼大睡呢。
这样一来,赵安的去处又成了大问题。
按照规定,赵安已经成年,父亲被拘留后可以独自回家生活,只是老许实在放不下心她一个人可他偏偏又是个未婚的男老师,于情于理都不能收留落单的女学生。
几个高三的班主任聚在一起开了个小会,最后拍板决定,把赵安送到了六班陈臻的班主任家里。
六班班导是个热心肠的女性,也是真心疼学生,几乎寸步不离地将她带在身边。
赵安本人倒没什么变化,非要说的话,大概是读书更用心了她已经完全意识到家庭的薄弱,渐渐开始明白,未来的一切只能靠她自己争取。
纪凡也是同样。
一个月来,中途陈幼青只往家中打过一通电话,大意是说自己临时有事,得再延迟一个月回来,让纪凡自己抓紧学习。
至于纪凡那更不靠谱的老爸,为了研究石头已经在南美的深山部落蹲了足足大半年,眼下音讯全无别提手机信号了,他们甚至都不确定他能不能吃到煮熟的食物。
倒是纪桓很紧张自家弟弟,一天一趟地打电话,等到最后一礼拜,干脆请假回家专程陪他学习。
姐姐的心肠是好的,只可惜生活上力不从心。纪凡下晚自习回家,目瞪口呆地站在一片狼藉的厨房中央,许久,痛苦地扶住了额头。
“我,我只想煮个营养餐”向来霸道的纪桓垂头丧气地蹲着画圈圈,语气低落。
纪凡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径自绕过她开始收拾残局。
等到那只可怜的乌鸡终于进了炖锅,咕噜咕噜冒起小泡,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
纪凡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姐,你现在回来,我还要多煮一个人的饭。”
纪桓“”她无从辩驳,失魂落魄地走出厨房,背影无比凄凉。
就在纪家兄妹相依为命的悲惨时光中,一年一度的高考也正式拉开帷幕。
纪凡这回是彻底没时间干活了。
幸好,热心肠的海夏阿姨一拍脑门,干脆直接搬进了纪凡家里,大包大揽了他们的一日三餐。
海夏的手艺是大伙儿有目共睹的,她又格外的喜欢纪凡,故而做菜也更加用心,每天挖空心思地换花样,恨不得早餐就来一桌满汉全席。
几天下来,别的考生全都面色憔悴,只有纪凡同学养得红光满面,甚至还胖了两斤。
6月8号下午最后一场结束。
随着铃声响起,考场中压抑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
大家一溜烟狂奔离开考场,操场上到处白纸纷飞,甚至有激动的考生爬上楼顶,撕了书页往下扔,乍看去仿佛下了一场六月飞雪。
纪凡恍恍惚惚地坐在座位前,仿佛外面的一切吵闹都与他无关。直到人声渐息,他还有些愣神。
他垂眸盯着指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曾经最最害怕的一场考试无数次成为自己噩梦主角的考试,竟然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度过了。
“在想什么”
纪凡猛地回过神,循声抬头,下意识站起身来“傅,傅教授。”
他紧张地站着。不知何故,男人此刻打量他的目光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好像多了点说不出的东西,烧得他脸孔发烫。
“没有外人。”傅明渊慢条斯理地将他按回去,视线向下一扫,淡淡道,“你鞋带散了。”
还没等纪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弯下腰,动作自然地捏住了那两根鞋带。
金色的夕阳透进窗户,空气里,每一粒尘埃都纤毫毕现。
这短短一瞬仿佛被光影拉得无比漫长。
傅明渊垂眸半跪在他身前,认真地帮他系着鞋带,从纪凡的角度,还能看见他头顶小小的发旋。
一个、二个。纪凡无意识地想,老人说过的,有两个发旋的人都很凶。
可眼前的男人神色温和,手指灵巧,俊美的五官被阳光镀上一层绒绒的金边。
哪里凶了纪凡不同意地撇撇嘴,明明就很很对,很可爱。
想到这里,他的耳朵尖微微有点发红。
“想什么呢”
纪凡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鞋带已经系好了,男人正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仰头看他。
纪凡呆了呆,下意识将脚偷偷往后缩去,双手紧紧扣着凳子边缘。
半晌,他轻轻地吞咽了一下,心跳剧烈如擂鼓,原本一肚子的腹稿,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傅明渊翘起唇角,低低笑了一声“考试结束了,恭喜。”
“嗯,谢谢其实我唔”
还未等他说完,男人突然按住了他身侧的手,倾身向前,强势却温柔地吻住了他。
纪凡打了个激灵,浑身一抖,像是过了电。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与上回午夜车厢里带着隐秘禁忌感的初吻不同,眼下正是白天,光线明媚到甚至能看清对方的每一个表情细节。
每一个细节。
每一个细节都如此清晰,似乎要就此镌刻进他的骨血里。
向来高傲的恋人半跪着,动作极其热情,甚至有些粗鲁,与往常克制的态度截然不同。
纪凡从未如此确切地感受到,自己是被深爱着的。
这个人爱他。
他睫毛颤了颤,乖顺地张开了唇,心跳剧烈得几乎要跳出胸膛,双眼无意识地盯着空气里某处浮动的尘埃。
纤细的尘埃上下翩飞,随着他们偶尔变化的动作腾挪起伏。
夕阳,教室,他爱的人正在吻他。
纪凡心口骤然涌上一股热流,暖得让人想落泪,似乎人生就此完满了。
他别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