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 咱们在干什么呢”嘤鸣老老实实依偎着他说。
皇帝的嗓音从头顶上飘下来,茫然道:“朕也不知道啊, 就这么胡乱抱着吧”
“那您为什么要抱我呢”她昏沉沉半阖上眼问,心里还在感叹,原来这怀抱这么熨帖。她忘了他的身份, 也感觉不到彼此间的距离, 仿佛心和心是紧挨在一起的,这辈子都扯不开了, 扯开了就是血肉模糊。
皇帝依旧说不知道,“可能朕想试一试,看看朕和皇后的身形是否相合。”
说这是大婚前的一项小小的试探, 其实纯粹胡说八道。她误服龟龄集那晚已经试过了,他知道天底下再没有一个女人比她更适合他。他想抱她, 本就是计划中的一步,他是个井井有条的人,到了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儿, 一点都不许乱。牵过了手, 接下来就是抱一抱,再接下来那些亲密的举动, 可以留待洞房时候去做。但洞房前的这一步缺之不可, 今晚上来瞧她,最要紧的就是把这件事办了。
嘤鸣觉得这人满脑子龌龊, 这会儿一定又在琢磨什么不好的事儿了, 她把脸使劲往他怀里杵了杵, “试完了,您觉得怎么样”
“朕看还行。”他的下巴抵在了她头顶上,瓮声说,“不比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矮。以前倒没觉得朕明白了,因为你没穿花盆底吧”
嘤鸣已经没力气生气了,灰心道:“您还是别说话了。”
他说为什么,“朕也没说错啊。”
为什么,这人好像永远意识不到自己有多不招人待见。她换了边脸颊贴在他胸前,慢悠悠道:“您和臣工们说话也这么不知道拐弯儿来着想什么就说什么,直捅人肺管子”
皇帝说当然不是,“朕很擅权谋,常于谈笑间定人生死。”
也许他说的是真的,但嘤鸣照旧翻白眼,唏嘘着说:“那您要是能拿出对付臣工一半儿的耐心来,我就爱听您说话了。”
皇帝不能理解她的思路,“朕一般是要算计人的时候,会格外温存些,你确定你喜欢这样”他抬起手,捋了捋她那个标志性的后脑勺,像在捋杀不得似的,喃喃道,“朕觉得现在这样很受用,你不知道字斟句酌有多累。朝堂上应付那些老狐狸是不得已,回来还不许朕实话实说吗”
那倒不是,谁还敢不许皇帝畅所欲言呢。其实说实话也没什么不好,除了有时候砸得人心窝疼,紧要关头却比一般的奉承话要中肯。比方今儿画了什么眉,明儿穿了件什么衣裳,好不好看只要问他,他比镜子管用。
这世上的姻缘,其实是早就定好的,如果彼此不那么契合,凭他们俩那股不妥协的劲儿,怎么能搅合到一处去就像现在,抱在一起闲话家常,简直有点儿匪夷所思。这算什么毛病要么好好坐着说话,要么调动起满怀柔情来实打实调上一回情。可他们偏不,那么温情的当口拿来扯闲篇儿,要是有第三个人看着,准觉得他们俩是傻子。
唉,嘤鸣又叹口气,一双手在他背上轻轻抚了抚,“主子爷,您娶了我,会后悔么”
皇帝连想都没想就说不会,“虽然朕起先很不愿意薛家再塞人进来,可你来都来了,朕没有办法。”
她一听不称意儿,扭了扭嗔怪起来:“您到这会子还说这话”
皇帝被她一扭,有点受不了,“你别乱动成吗,知道男人的难处吗”说着压紧她的腰,把她固定在自己身上,“虽说一开始朕并没有对你抱任何希望,但后来瞧瞧,你这人倒也不算太坏。横竖这后位总得有人来坐,看在你比较机灵,皇祖母和皇额涅也疼爱你的份儿上,便宜你了,就这么回事。”
就这么回事她推了他一下,“撒开。”
皇帝不明所以,“为什么这样抱着不是挺好吗。”
好什么,进来也没说上两句中听的话,还指着娶媳妇儿呢她皱着眉头说:“您赶紧回去,我们家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菩萨。”
皇帝觉得女人真善变,才刚还喂一颗蜜饯,说吃了就是她家的人呢,这会儿怎么又翻脸了不过他这回反应很快,立刻准备补救,“朕没说实话,其实朕心里觉得娶你不后悔。朕也希望你过了门子,将来与朕生儿育女,到老的时候不觉得所托非人,觉得这辈子值了。”
嘤鸣听他说了这些,又有些想哭了。这人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可救药,至少逼一逼,还能逼出两句人话来。他的煽情不是那种花团锦簇式的,是淘澄干净后能直接下锅的米,金贵又实在。
他重新冲她伸出了手,“皇后”意思是想接着抱抱,刚才那短暂的接触,压根儿不能解他的相思苦。
嘤鸣扭捏了一下,慢慢蹭前身子,正要扎进去,忽然听见院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怎么一个人都不见伺候的都上哪儿去了”
“啊,我奶奶来了”她吓得脸色大变,“快快快”
皇帝傻了眼,看她急得团团转,自己站在那里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私会啊,就算后儿就要过大礼了,今晚上相见也不是光彩的事儿。普通人尚且要受指摘,更别说一国之君了,大婚前见面也犯忌讳,要是宣扬起来很不好听。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混乱中一扭头看见了西墙的螺钿柜。那柜子不高,但还算宽大,一个人坐进去应当是可以的,于是她使劲儿推他,“快进去躲躲。”
皇帝还矫情呢,“你让朕躲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