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跳下公交车,背着重重书包往回走,走到和平路的路口。他停下脚步,身子歪了歪,脑袋探进去小心看了眼,才又继续往里走。此时下午三点多,天依然热,路上就没几个人,安歌沿着墙角的阴影走,不知为何还有些难言的紧张。
或者说是有些不好意思,骂严言、打严言,老死不相往来的都是自己,可拜托严言去照顾妈妈的也是自己。安歌边走边叹气,那个时候,他连明雁都没想到,潜意识中觉得只有严言、缪柏言是能帮他的。
缪柏言不是什么好人,更没有出息,他身上唯一的闪光点也就是对妈妈孝顺。没错,这个对于人们而言属于本能的东西,只能算是他唯一的闪光点。上辈子时,只要涉及缪柏言母亲的事,他会十分犟。他那样怕自己的大哥缪柏舟,唯一一次与缪柏舟起冲突,也是因为自己的妈妈。
不说这个,就说上辈子,安歌原以为自己的妈妈只是寻常车祸过世。过世的真正原因,也是缪柏言帮他查清楚的。查清楚后,他痛苦了很久,缪柏言那阵子倒是真的心疼他,特地带他出去玩,给他买东西,还又给他砸了部电影出来。
缪柏言式的善意就是这样的:砸钱,买买买。
他跟严言其实还不算熟吧,也下意识地排斥严言。但就从目前这些接触来看,除了穷,除了上进些,他隐藏的喜好与性格,跟上辈子是完全没两样的。
安歌叹气出声,算了,手机也用了,人也是他拜托的,只能接受现实。好在他现在有了些钱,回头给傻狗买些东西就当谢谢吧,顺便把买手机的钱给傻狗,他也的确差个手机。他是宁愿欠夏芸的人情,也不愿欠严言的。
这样一想,安歌舒服多了。他加快脚步往巷口走,快要到巷口时,瞄见没人,他心里更放松。他拉紧书包带,莫名也有些欢快起来,他小跑着就想跑上去。谁料他刚开始跑,巷口转出个身影来。
安歌一愣,活生生地止住了脚步,瞪着眼前人,安歌傻了。
这还是那只傻狗吗!
他半个多月干什么去了怎么晒得这么黑了!
原本的白狗变成黑狗了,黑狗是准备出来看看安歌到了没的,哪料一出来就撞上安歌。他兴奋叫道:“安歌!!”
妈呀……真的是他啊。
安歌这才回过神,连连眨眼,又打量他几眼,到底忍不住问道:“你这阵子干什么去了”
“我,我卖饼啊!”他笑得露出白牙齿,更傻了。
安歌原本的担忧啊、欢快啊、忐忑啊全都没了,他翻了个白眼,绕过严言往家里走。他前脚刚进,严言后脚跟进来。安歌本来没有什么想法,只想赶紧进去见妈妈,他正要关门,严言抢道:“我来吧!你快进去歇歇!我,给你煮了酸梅汤!”
两人贴得格外近,傻狗的气息全部扑到安歌的后脖颈处。
安歌的脖颈与胳膊迅速被鸡皮疙瘩爬满,他不满回头,原想威慑,岂料正好瞧见傻狗站在门缝漏进的稀疏阳光下笑。那是什么样的笑啊,满是喜悦。眼中的喜悦简直无边无际,是无论如何也游不到尽头的喜悦。上辈子,他赶回来想替缪柏言过生日时,渴望看到的,就是这种笑容。
可缪柏言没有给他。
甚至为了这件事终究付出生命。
安歌心中狠狠一落,再看傻狗的笑容,便是刺眼。安歌暗自咬牙,他是太好欺负、太好骗了,更是太好说话。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为何还记吃不记打这样就觉得傻狗不错了还想着把手机钱还了不还了!是傻狗自己非要买还死活要塞给他的!活该!傻狗欠他太多了!
就冲上辈子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十辈子也不该原谅他!
安歌怒从中来,趁严言还在笑,猛地将他一掌拍出去,朝他吼道:“滚!”
“……”安歌把门关上了,严言脸上的笑容还没失掉,他讷讷呆站门前,完全不明这是怎么了。他是哪里说错了啊,安歌怎么又生气了……他今天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还是被赶了出来,还又被打、被训了。
安歌踩着重重的脚步走进家门,家中光线有些黯淡,妈妈急切而又虚弱的声音响起:“是童童回来了吗”
安歌暗吸一口气,换上无邪笑容,走上前:“妈妈,我回来了!”
妈妈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伸手给他,安歌赶紧扑到床边紧紧握住,抬头仔细看她:“还疼吗”
妈妈摇头:“不疼,看到你就不疼了。”
安歌伸手去擦妈妈的眼泪,也急:“你哭什么啊我不是好好的吗这半个月我们每天都打电话啊,妈妈,我在剧组过得很不错的,导演也好,工作人员也好,都对我很不错。我还看到很多明星呢!他们都很好相处的,也都很喜欢我,把我当弟弟呢。对了——”安歌急急扯下书包,从里边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抽出里面的银行卡,递给她,“这里是目前两部剧的先行款,一共十二万!”
“十,十二万”妈妈傻了。
“嗯!”安歌重重点头,“我还有两部剧没拍呢,这些只是50%,每部片酬不同。到最后,我一共能拿四十万左右呢!”</p>
“……”妈妈惊得说不出话,她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