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往前挪几步,学校大门右侧是短短一排梧桐树,据闻有百年以上的年龄,树干特别粗。安歌靠到梧桐树后头,梧桐树高大又茂盛,梧桐叶子密密麻麻,将安歌遮得很严实。安歌探出两只眼睛,心安理得地打量那只狗。
刚好能看到一个侧面,这还是再次遇到以来,安歌头一回仔细打量他。
是才十九岁的缪柏言,却已长得很高,身高同上辈子几乎是一样的。只是此时的他,再无专门设计师给他量身定做的花里胡哨的精致衣服,也没有专门发型师给他心思百出弄的五颜六色的别致发型。他理着寸头,穿着最为简单的白t恤,露出精壮手臂,当然,手臂上还有他安歌留下的杰作……
五彩公孔雀变成了一只白色大狗。
他埋头做鸡蛋饼,动作娴熟又利索,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围着他的都是学校里的女同学,穿着校服,在拥有二十七岁灵魂的安歌眼中,全是小孩。一群小孩围着他叽叽喳喳,安歌站在这儿都能听到她们的声音。
果然如班里女同学所说,小孩们指着要什么时,他都笑着点头,遇到个子实在不高的,过高的他还真的弯腰去说话。做好鸡蛋饼,将饼递给她们时,他也弯腰笑,还给她们递纸巾。
小孩们面上全跟开了花似的,围着似乎都不想走了。安歌看得心中有些愤愤,却不得不承认,到了这辈子,傻狗的脸依旧能“杀人”,杀人于无形间。
难怪真有人拿他跟叶佩渝比呢。
且此时的严言,不再是在他面前的模样。在他面前,傻狗就是狗,除了傻就是傻。在这些小孩面前,他——
他与摊车所在的位子,正好落在一片零碎的阳光下,身旁同样有棵梧桐树。他对那些小孩由心而出的笑,被阳光这样一晕染,竟然看得安歌有些呆。
时光仿佛瞬间就慢了下来,声音瞬间也停止了。安歌想起,曾经有次,也是六月,他在外地工作,那天闪电雷鸣,所有航班都停止了。哪怕后来雷电停了,暂时也飞不了。缪柏言不停给他打电话,生气地说一定要见到他。
可他没法回去,他特别无奈。他窝在酒店里,焦急等航班重开,等了大约三两个小时,缪柏言又给他打电话。他接起来就心疼道歉,缪柏言乖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很乖的,会很可爱地对他撒娇,好像没了他世界就要塌落一般。缪柏言也只会对他撒娇,若非如此,也不能哄得明明是受害者的他心甘情愿地被缪柏言折磨多年。
电话里,缪柏言撒娇说:你到楼上天台来看看我。
安歌呆了几秒,扔了手机就往酒店楼顶跑。他刚推开天台的门,便看到酒店楼顶停机坪处的直升机。尚未停止的轰鸣声中,雷电虽停,风雨却未,天空中还露出了太阳的半张脸。他呆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缪柏言从飞机中跳下来,抱着一大捧裸包装,仅用一根紫色丝绒缠绕住花枝的浅紫色玫瑰往他走来。
他的眼睛明明是灰蓝色,但是遇到强光时,颜色变浅,神似浅紫色。缪柏言非要说他的眼睛是浅紫色,也只有缪柏言坚持说他眼睛的颜色是浅紫色。缪柏言最喜欢紫色,深深浅浅的紫色,全部喜欢。
缪柏言那天走到他面前,将满捧的花再递给他,看着他的双眼,对他说:“小情歌,送给我的安歌。”
那种玫瑰花,品名叫作小情歌,花语是:喜欢你。
那一刻,太阳的整张脸都露出来,雨丝穿梭阳光,落在缪柏言面上。他的眼睛清澈,站在阳光里,笑得也如此时这般。
安歌的嘴唇动了动,收回视线,背靠在树干上,不再看他。
为什么缪柏言不能真正喜欢他呢
他的视线下移,看着面前空地发呆,空地上也有斑驳日光。发着呆,忽然有个人跳到他面前,高兴叫:“安歌!”
安歌吓了一跳,赶紧抬头,许茜茜朝他笑:“你是不是也出来买鸡蛋饼的呀!”
什么
“我也是!我还想吃,现在人少了,我来买!”
安歌云里雾里,许茜茜叫上他:“走啊!”
他没动静,许茜茜硬将他拽出树后。许茜茜偏胖,个子和他差不多高,拉他不费事。安歌刚被拽出去,正对上严言回望的双眼。
傻狗脸上刚刚那安歌根本不愿承认的干净又好看的笑容统统变为一样东西——傻。
严言看到安歌,立刻笑得满脸傻气。
安歌别扭了仅一会儿,便板起脸,趁许茜茜松了手,他没有再看傻狗一眼,下巴一抬,眼睛看天,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