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遥神色未动, 反倒是付玲玲还有齐远脸色冷下来。
尤其是后者,手一动就准备拉她出去, 不再听这老僧胡言。
齐远一动便自觉不对,又收回手去。
心里却是对那老僧的胡言乱语越发讨厌起来,将原本准备捐给寺庙的香火钱默默收了回来。
他虽然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架不住家里有个笃信佛教的老妈。
席佩青总是神神叨叨地给他灌输世上有些事, 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而且她的这些言论,在某种程度上还帮过齐远好几次大忙。
因而他便对有些事情将信将疑起来。
尤其抽签一事, 席佩青老是念叨, 若非必要,轻易不要抽签。这东西太玄,好的不灵坏的灵。
李沐遥冲两人丢个稍安勿动的眼神过去,心里笃定这老僧是看自己一行人有钱。
过来赚香火钱来了。
老和尚还在继续。
“还有这位小施主, 卦象也是非常不好!”侍香僧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 摇头晃脑地道:“自这签上看来,他可是自幼失母, 飘零在外数十年方得归入父家。而且命途多舛,日后是个得背负无数骂名,孤独横死的命!”
付玲玲一听气坏了, 这人不是在咒李沐遥早死么!
顿时分外后悔刚刚冲动答应抽签的举动。
爆脾气的她正要冲上去将手里的签子砸回对方脸上,却被李沐遥一把拉住。
回头一看,却见好友脸上原本漫不经心的笑消失不见,眼睛紧紧盯着老僧:“你知道我是谁他呢她呢”
这人怎么会知道原书的剧情难道也跟自己一样是个穿越者
李沐遥的心提了起来, 对方知道多少突然找上自己,有什么阴谋
看见她的反应,侍香僧一愣,心头突然生出一丝明悟:“哈哈,施主已经知道前因后果那就是老衲多言了,几位的签,就还给老衲吧,不解了不解了!”
李沐遥却是悚然而惊,盯着对方的眼睛:“你是谁”
对方的反应很有意思,先前要解,是因为看出自己一行人的凶命;这会儿不解,却是因为自己已经知道,多说无益,反倒白担因果。
老和尚摇头晃脑没有回答,看着慢条斯理,却是动作飞快地将齐远还有付玲玲的签抽了回去,一边抽还一边说:“不解了不解了!”
轮到靳圆的时候,他却是一顿:“咦这位施主倒是可以一解。”
说完,他便伸手去取签:“施主只要保持本心,往后必会事事顺利,一生顺遂。”
这却是支好签。
对方连解两支凶签,靳圆本能地不想让他帮忙解签。
他手伸过来时,本想让开,但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瞬间根本不能动。
于是老僧的手便轻柔地将签抽了过去。
一旁看着这一切的李沐遥却是瞬间瞪大了眼睛,就在这一瞬,她感受到了同道的气息。
虽然不明显,但她可以确定,这就是同道!
李沐遥沉默着,抬手打了个稽首,道:“还没请教大师姓名。”
看着她这个礼,原本准备出去的老和尚脚步一顿。回头也稽了个首,是标准的古礼:“老衲了空,善哉善哉!”
眼见着对方转过墙角,即将消失。
李沐遥突然快步追了上去:“大师!这世上可还有道”
说完,她便紧紧盯着对方,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丝的神态变化。
了空和尚一怔,脸上露出一丝笑:“施主着相了。有或没有,自在施主心中,不是吗”
李沐遥一愣,脑子里豁然开朗,周身的灵气突然剧烈的沸腾起来。带动得身周的雪花乱舞,小卜卜睁大一双懵懂的眼,伸出小胖手:“麻!麻!”
也不知老和尚使了个什么障眼法,在远处齐远他们那边看来,就是李沐遥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怔在原地没有说话。
似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相。
不过一瞬,李沐遥就将灵气理顺清醒过来。
老和尚眼中又露出丝赞许的笑,还以为对方会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看来,他先前的担忧确实多余了。
了空之所以会意外,是因为他不知道李沐遥的前世可是能冲击大乘的高手。
了空露出缺了一块牙的笑,伸手抚向李沐遥怀里小家伙的头顶:“阿弥陀佛,小家伙这一生,一定会如施主所愿,平安喜乐。”
老和尚的手温暖干燥。
小卜卜舒服地笑弯了眼,在妈妈怀里蹬了蹬腿,‘咯咯’地笑出声来,调皮地一把抓住了空的手指往嘴里送。
“调皮。”
了空手指一转,就挣脱了小家伙的纠缠。屈指在小家伙脑门轻轻一弹,便转身离去。
李沐遥怔怔地看着对方的背影,没注意到身后齐远一脸紧张追了过来。
她还沉浸在发现这世上竟然也有修道之人的震惊当中,身后传来动静,就以为是付玲玲。
“玲玲,你身上带钱了吗我要布香火。”
刚刚了空和尚抚小卜卜的头顶,可不是简单的抚摸。而是远古佛礼中的‘仙人抚顶’,是佛教里前辈对后辈极高的关爱了。
她是修道之人,最怕沾染因果。
因此下意识便想为对方多布些香火,以了却这段因果。
怎么突然想布香火
齐远皱眉,先前靳圆明明不想给签,最终却还是乖乖将签子递给对方的一幕在脑海中划过。
想起之前老和尚给小卜卜的批命,齐远心里突然有些慌——
他将先前收起来的支票重又拿出来,想想又在后面加了个零,“这些够吗”
李沐遥一窘,这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忙要推辞,却见先前本来已经离去的了空又转了回来,顺手就将支票抽了过去:“多谢施主!”
齐远的脸瞬间变了,看了空的眼神透出一股冷厉。
但看看身边的李沐遥,以及她怀里的小家伙,他便忍住了没有说话。
了空大概也觉得自己回来得太是时候了些,难得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自手腕上撸下一串佛珠递过去:“自方才见面它们就欢欣不已,说明这串佛珠与施主着实有缘,便与了施主吧。望施主能善待与它们。善哉善哉!”
说完,又意有所指地冲齐远眨眨眼。
李沐遥心中又是一跳,总觉得对方口里的‘它们’意有所指。
就这么一顿的功夫,了空便拿着支票走了。
李沐遥:……
齐远低头,看看不停拿拳头揉眼睛,显得有些困的小家伙。
冷淡的眉眼温柔下来,点点卜卜的小鼻尖:“他困了,我订了间禅房,先带你过去休息吧。”
刚刚被老和尚一语道破禅机,正好李沐遥也需要找个地方静心理一理沸腾的灵力,便同付玲玲二人招呼一声,跟着齐远去了禅房。
将母子二人安顿好,齐远在院子里静静站了会儿。及至听到里面小儿的咿呀声渐渐消下去,这才招手叫住一个小沙弥。
“你们寺里可有个叫了空的和尚”
许是他的表情太冷厉,小沙弥有些警惕:“了空师祖是我们住持的师兄,不知您为什么找他”
了空师祖经常惹事,住持师祖不知帮他擦了多少次屁股,难道这次又得罪贵客了
齐远大手笔包下寺院,知客师伯可是专门叮嘱过他们伺侯要精心的。
看对方的样子,齐远知道自己或许吓到人家了。
他疲惫地揉揉眉心,“我找他有点事情。”
哪知小沙弥听了这话,更加警惕了。
他赶紧找到在一旁殿里做功课的师兄,要其去叫住持师祖了云;自己则带着齐远慢慢往了空的住处而去。
两人到的时候,了云已经得了消息早就等在院外。
了空则是一脸不耐烦站在一旁,脑袋频频往院内看去,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齐先生,”看到他,了云率先上前道歉,并将之前他给的支票还了回来:“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妄语,师兄他先前犯戒了,还请先生原谅。”
了空不服:“他确实命途凶舛,收他一百万替他消灾……”
他还要再说,却被了云狠狠瞪一眼定住。
齐远没理了云递过来的支票,对前者说自己命途凶舛的事情毫不在意。
反而问:“大师先前在大殿说小卜卜自幼失母,最终孤独……的事情,怎么说”
原本他还觉得对方是信口胡言,但是后来李沐遥突然要布香火,不由得让他越想越心慌,是以有此一问。
了空摇头晃脑,目光奇异地盯着齐远一会儿之后,突然一笑:“不可说,不可说!你只要将老衲送的佛珠戴好就行!”
齐远皱眉,又觉得这老和尚疯疯颠颠的不知所谓。
了云将支票又往前递了递。
被他轻轻推开,目光紧紧盯着了空:“若是小家伙无事,嗯,是全家安康的那种。别说这一百万,便是我的家财全都给你又何妨”
这时了空却是没了贪财和尚的样子,他不屑地嗤了声:“我要你的家财何用要你一百万,自是因为你凶命已开,和尚我好心替你破财消灾!而且,收你这一百万,也是因为我欠人一份因果,需要还愿罢了!否则,即使你给我千万上亿,我也不会接你的香火!”
“那小家伙,自然有贵人护着,根本不需要你我来操心!先前是和尚我功力不够,解错了签!”
他的话听得人云山雾罩的,不过最后一句齐远听懂了——
小家伙没事。
他不由松了口气。
“那他,他妈妈呢”他可记得之前对方说李沐遥的签也是大凶的。
“你这人,”了空有些不耐烦,却在触及师弟目光的时候哼了声,道:“自然也是无事。”
齐远的心彻底放下来,但转念又有疑惑升起来——
对方说接那一百万,是因为欠人因果,所以借此破财消灾。他欠谁因果自己又有什么灾要破财来消
要再问,对方已经不耐烦地回了屋,关上门不再出来。
了云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师兄有些疯疯颠颠的,见状不由头疼。
正要上前再次还钱,却被齐远淡淡地道:“钱既然已经给了,自然就没收回的道理。大师收好罢!”
说着,又掏出支票本,唰唰签了一笔钱:“既然师父说这一百万是收的我的,那我便再代小家伙布个香火,还望大师帮忙供奉菩萨,护佑他们母子一生顺遂。”
了云越发头疼,想不接,但看齐远架势,又不得不接。
最后只得无奈吩咐小沙弥:“去我禅房将昨天师兄刚做出来的素点拿来,送与施主。”
齐远明白对方心思,无非是怕得罪了自己。
他也没有为难对方的意思,便顺水推舟接过来,不过转手就将之送给了李沐遥不提。
要说青龙寺的素点,是极为有名的。寻常人要吃,都是要提前好久预约,方能订得那么一小份。
这次了云心中有愧,一出手就是四盒,竟是将所有的存货一次送了出来。
对此一无所知的齐远,根本不知道这四盒素点有多贵重。转手就将之送给李沐遥,说是给小家伙磨牙。
而后者也因为齐远这轻描淡写的态度,以为这不过是普通的素点。待发现其中玄机时,已经是许久之后了,当然这是后话。
了云送走齐远,再回去找师兄的时候。
后者已经从房间出来,正拎个喷壶给院子里一株雄伟至极的樱花树浇水。
见状,了云叹一口气:“师兄,这树都已经枯死多时,还浇它做什么过完年就把它挖了,给你再种株新的。”
了空眉毛一立,却是火了:“你就知道挖挖挖!谁说它死了它活得好好的呢!”
一看师兄这样,了云心情很是复杂——
要说自己这个师兄,年轻时也是佛法精专一代大家。可现在越老行事越荒唐,先是死死护一株死树,后来爱上找人解签,还总是解凶签。
有些人被骗着布钱了还可以解释说破财消灾,可有些根本一毛未拔也屁事没有回来就骂寺里骗财。
前两年有个有威望的老爷子护着还好,这两年那老爷子驾鹤西去,他是越来越疲于应付师兄惹出来的烂摊子了。
“师兄,”了云斟酌着语气,小心地道:“往后你若闲得慌,便去后院种花种草。再不济,我叫一群小沙弥,你教他们念经也行。”
他之所以这么小心翼翼,是因为以前他也曾有这样的提议。但是了空通常不是勃然大怒,便是事后各种折腾。
哪想这回了空却是痛快地点头:“我去种花吧,教小和尚念经什么的,我怕你又说我误人子弟。”
这样体贴的了空。
要不是还在寺里,了云差点都以为自己师兄是不是被哪路妖魔夺舍了。
说完,见师弟还站在那里。
了空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你去忙吧!”
说完,又哼着歌儿去给枯树浇水去了。
了云也忙,见状无奈转身,却没注意到自家师兄浇水的地方肉眼可见地钻出一丝嫩芽来,在一片冰天雪地里绿得分外生机盎然。
“哈哈!小樱!你终于活过来了!不枉老和尚我这些年背负骂名,为你积福!”了空高兴的扔掉水壶,伸出枯瘦的手小心碰碰那处嫩芽。
枯树无风自动,自树梢簌簌落下一些细雪来,仿佛是在应和老和尚的话。
……
周三。
由于前天刚下了雪,原本订在城墙上的t台秀被节目组紧急调到了室内,但是这并不影响大家的热情。
在看了李沐遥的表现之后,为了节目效果,节目并没有在周一将她的展示短片完整版放出。
而是将之作为一个彩蛋放在节目最后,并言明周三会放出完整版外加现场t台秀,一次给观众吃个够。</p>
果不出节目组所料,观众亲眼目睹了那段彩蛋之后,一个个心痒得不行,嗷嗷叫着要看完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