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初不知道长兄心里对皇姐是这个心思啊,但现在也好,虽然肉眼可见有层窗户纸横亘在二人之间,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这两个月算是愈来愈要好了。
卫不器牵着缰绳,回眸朝额头已沁出香汗的夏清芷道:“累了么?”
夏清芷点头。
卫不器犹豫再三,“公主可将面纱解下……”
他本意是日头晒,让她解下面纱透气,便不会这么热了,但这话却让夏清芷万分敏感,她惊恐地缩了下眸子,便避过了卫不器的注视,要下马来。
卫不器忙道:“公主,此地无人,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瞧见的,公主若是不想我瞧见,我便回头去,绝不看公主一眼!”
夏清芷目光一瞥,“我不热,戴这面纱习惯了,不须解下,你也不必再劝。”
虽然这几个月相处下来让夏清芷深信这个男人与薛氏不同,不会伤害她,但夏清芷还是无法完全对他放下防备,尤其她如今,乃是残花败柳之身,不知被多少男人糟践过,面对眼前之人目光的炽热,她无法说服自己给出回应,尽管她想起来,这个小了自己几岁的男人从幼时起,他的目光便从来不离自己身上。
卫不器有些失落,但失落从来不对着夏清芷写到脸上,低声道:“好,我不说话了,公主还要再走么?”
他的鼻梁上也是一圈汗,走了这么久相信也累了,夏清芷便道:“回去罢。”
“也好。”
他调转方向往马场方向走回。
夏清芷忽道:“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如此多的心血,我是不会——”
“公主,”卫不器叹了口气,肩膀微微坍了下去,“这不是浪费心血,我已二十四岁,知晓自己应当做甚么。”
夏清芷于是不再劝,她为这个固执的男人感到犹豫和暗恼。
他们回来了,躲在窗子底下的卫绾忙收回了心神,将木窗阖上了,做贼心虚到连何事夏殊则从身后走来都没有收到消息,她心虚地一瞥眼,不禁吓了一跳,险些从凳子上歪了下去,幸得他眼明手快地将她扶住,卫绾的脸撞在他的胸腹上,忙撑着镜台坐起,手里捣药的铁杵也咣当坠地,砸得脚背剧痛。
她“哎哟”一声,夏殊则无奈地拾起了药杵放置一旁,道:“想何事出神?”
卫绾摇头道没甚么,又道:“你来唤我做甚么?”
“你挑中的那匹小雪,它要生产了。”
夏殊则淡淡笑道,眼角俱是温柔。
卫绾于是激动得顾不得脚痛,跳了起来,“啊,那我要去给你接生。”
她才奔出一步,身体快于理智地想起了脚痛,立时踉跄了下,被夏殊则从身后托住腰肢,卫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被他扶着出了门。
马厩里卧着的白马已经躺了多时了,这匹与长公主目前所骑的马是同胞兄妹,女子偏爱白马,马场里一共两匹白马,正好让她们平分了,卫绾的这匹妹妹才怀了崽儿,正要生产。马厩内外围了一大群人。
卫绾蹲在了干草堆里,抚着马儿的雪背,催它用劲儿。
马又不通人语,夫人天真娇憨,让人好笑。
不一会儿,夏清芷与卫不器也走了进来,围观马儿生产。
在场的一声不出,但马儿害羞,小马驹始终出不来,卫绾便催促道:“阿策,你让人退远些吧,我的小雪太怕羞了!”
不待主公发号施令,看热闹的下人们自觉退了老远,夏殊则淡淡一笑。
卫绾道:“真是你的马,跟你一样怕羞……”
卫绾喃喃道,一想到姐姐在,顿时也不敢再说了,将眼睑垂得极低极低。
夏清芷觑了眼弟弟神色,眉眼微弯,又看呆了一旁的卫不器。
小马驹生产得十分顺利,光溜溜、湿漉漉的马驹乖巧地侧卧在母亲身旁,拿脸蛋曾母亲身上的软毛,卫绾甚至还被小马驹舔了舔掌心,心底柔软起来,同自己生了孩子一样骄傲。
生产之后的小雪有些疲弱,卫绾亲力亲为地照顾了它一个月,才让一对母子健康如常地活了下来,她便日日带着它们绕着马场跑圈。
偶尔,夏殊则拿着字条读着远方传来的密信,眉宇稍结,一听到门外卫绾的笑闹声,也便瞬间心软了下去,不自觉噙了笑。
若能如此不问红尘,与她共度余生岁月,未尝不是人生之幸事。
若他从来不曾是太子便好了。
或许能再多任性几年吧。
卫绾满头大汗地回来,拿湿毛巾擦干了脸颊上的汗珠,忽然察觉到肚子有些不适,当即脸色一变,朝着床榻靠了过去。
夏殊则也是一惊,忙走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阿绾?”她自己便是医士,向来这里人的一些小病小痛,都是她帮着治的,如今她自己身子不适,夏殊则一时也不可能找到医者过来。
卫绾的月事推迟了八日了,隐隐有些盼头,温泉那次是真的怀上了,但她还不大肯定,不想同夏殊则说,此前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孩儿闹得差点和离,让她心有余悸,这次卫绾学乖了不少,便一口咬定是方才跑得太狠了伤了元气。
夏殊则虽有怀疑,但只是让她躺了下来,“休息一会,还有不适,一定同我说实话。”
卫绾笑道:“我知道啦,你别小题大做。”又见他掌中拈着一封信,笑问:“那是什么?”
“一些琐事。”
于是卫绾便不满地嗤了一声:“你不是也有事瞒着我,你这个夫君也没有我想得那么信任我。”
夏殊则摸了摸她的鬓发,声音柔和了些,“这些事暂时不会惊扰到你我。”
卫绾点了点头,脑袋在他的掌心蹭了下。
五月里,卫绾确认自己怀孕了,大喜过望,又怕自己医术不精,让人去陇西郡中请医者过来,并神秘地让人催促在外边牧马的夏殊则早些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