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绾的嘴唇哆嗦着,脑子也冻得迷糊了,不知该说什么,只知道一个劲地说这三个字,让夏殊则惶惑。他紧紧搂着卫绾,将她抱了起来,冲入了净室,脱下自己的狐裘,严实地裹住她单薄的身子。
卫绾在他怀里冻得发抖,嘴唇乌青,眼眸恍惚。
夏殊则厉声道:“你在外边站了多久了?怎么不唤我,你傻了么!”
他从没对她生过这么大的气,卫绾手里捧着一碗热茶,乖巧而心虚地喝了,身子才恢复了一点暖意,闷闷地说道:“站了一小会,你还没醒。我想等会儿天就亮了,你便会醒来了,又实在没什么面目来见你。”
夏殊则心软成了水,捧住她还僵硬冰冷的颊,低声道:“我没生你气,你怎么不知拿什么面目来见我?”
他顿了顿,道:“你也见了,河西,这时节便已是大雪纷飞,你先前吃药坏了根本,养在洛阳不是很好么?”
“一点都不好,”卫绾固执地反驳道,“洛阳没有你啊。”
夏殊则凝视着她,被她的坦率直言弄得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他纵容地叹了口气。
“你啊。”
“主公。”窗外传来人敲窗的动静,“热水烧好了,要抬进来么?”
“嗯。”
跟着夏殊则的人自然有眼力见,夫人一回来,他们便去烧热水了,这会儿主公的那位大舅子已经洗了个热水澡,早早地躲进了被子里,丝毫不知自己傻妹子竟一反常态地发起傻来,在自己夫君门外站了小半个时辰了。
若是他知道了,恐怕要打死那不争气的妹妹。
热水被放入了净室浴桶里,卫绾身上没力气,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夏殊则,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抱着朝净室去。
卫绾的衣裳都是他一件一件解开的,氤氲着热雾的室内,烛火明融,映出男子微微羞红的俊容,他正不厌其烦地将她的裳服脱下来,抱着光溜溜的卫绾下了水,替她拿上澡豆来,卫绾将澡豆揉搓开,身子浸泡在温暖的热水里,舒适得闭上了眼。
这会儿她已不想先前碰上的那个姑娘了,她不该怀疑殿下的,当时是一时意气,直到那个突然而来的梦提醒了她。
都已是两辈子了,又岂是短短数月便能抛开,另结新欢的?
回来路上,卫不疑眼尖地将一路跟随的冯炎揪了出来,卫绾才恍然大悟。冯炎告诉她,主公来河西之后不久,便有一支从北漠来的商队来投效,说是到这边来做买卖,要卖生铁给他。竟大难不死的大魏长公主,随着商队也来了这边。
长公主如何死里逃生,这些年又去了何处,冯炎不知,便也没说。
卫绾明白之后,只是心中开始不平,怪这个男人又想将她送回虎狼窝里去,借势便让她就这么走了!
幸而她明白,其实假若没有这个梦,她多半也只是走到中途,便又要死皮赖脸地回来。
卫绾猛地睁开了眼睛,凝视着烛光里沉默地坐着,目光却只落在木盆上仿如出神的夏殊则,道:“殿下,和离书我没签。”
这并不令夏殊则意外,他咳嗽了几声,低低道:“本只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何意?
卫绾晕乎乎的,觉得仿佛入了夏殊则的套。
她蹲在浴桶里,委屈地控诉起来:“殿下还说什么,要当我心里最重要的人,如若不是,那便不要阿绾了?”
他更是发出连串的咳嗽,耳垂沁出了红。
“只是假话。”
他连她心底的一席之地都求不得,又怎么敢妄谈其他?
也不知怎么了,许是梦境之中与殿下心意相连太久了,她竟明白了他心底藏而不露的真实想法。
卫绾从水里站了起来,带起一大串水珠。
夏殊则背过了身,仿佛他们不是夫妻一样,一眼都不看。
卫绾咬着嘴唇,从浴桶里爬出来,将身子擦干了。
身后许久都没有动静,夏殊则静默地等了半晌,一双柔软小手从身后,缓缓地抱住了他的腰。
紧致的缠绕,勒得心都钝痛了般,无法说话。
“殿下,别再推开我了,也别想送我回洛阳。我,我差点便被人家强抢过去当老婆了,你真的肯么……”
什么?他心头一跳,继而是无边的怒气。
如此重大的事,怎么竟无人同他说起过!
卫绾将眼泪擦干了,可怜兮兮地紧紧缠着他,如同可怜无力的绿萝,战栗着,不安着,求着这么一个可以安生的怀抱。
夏殊则忽然回过身,将卫绾一把抄了起来,朝着已经冷透的床帏走去。
他压了上去,不出片刻,裳服被一件件扔出罗帷外。
卫绾眼眸噙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殿下,对不起。”
夏殊则抵着她的手掌,动作顿住,声音粗哑:“怎么了?”从方才到现在,一直是这么三个字,他只怕她是受了委屈。
卫绾不肯说自己做了几个梦,摇了摇头,与他十指紧扣,泪水溢出了眼眶,“殿下,你要我吧,我们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