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佩瑶脑中顿时“嗡”一声。
她头一次拿枪, 韦副官就告诫过她, 切不可将枪口对准别人,刚才也特意嘱咐过他们几人。
没想到杨承鸿根本没当回事儿。
而杨佩环被吓着, 哭得愈加厉害。
二姨太掏帕子给她擦着眼泪, 一边斥责杨承鸿, “赶紧收起来,指来指去的吓人。”
韦副官脸上血色全无, 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刺激到杨承鸿,使他不由自主地勾动扳机。
不管伤到谁,他在旁边伺候, 都难辞其咎。
直到杨承鸿掉转枪头对准靶牌,将弹匣里剩余的三发子弹打完, 韦副官才苍白着脸接过枪, “三少爷以后别拿枪对着人, 万一走火不是好玩的。”
杨承鸿很随意地说:“没事, 我心里有数。”
头一次摸枪,有个屁数?
韦副官后怕不已,抬头看向杨致重。
杨致重神情跟冻僵了似的,那股冷意尤甚刚才,半天才道:“把枪退了,送他们回去。”转念想起一辆车装不下这么多人, “瑶瑶等会儿跟我一起。”
三姨太觑着杨致重脸色,赔笑道:“等会儿大家一起回吧,
我们头一次来,还没有到处看看,也没有看眼都督处理公事的地方,不如顺便去都督办公室喝杯茶。”
杨致重怒道:“喝个屁!还嫌没丢够人,那就拉到训练场跑两圈……来军营还穿成这副骚样,你把这当成什么地方了?”
杨致重行伍出身,原本说话就半荤半素的,一气之下更是没有顾忌。
三姨太脸上顿时跟开了颜料铺子似的,青一块白一块,再不敢多嘴。
二姨太仍在不停地数落杨承鸿,“佩环还小,你是哥哥,哪能这么吓唬人。”
杨承鸿听得不耐烦,“害怕就别跟着来,哭哭啼啼地烦人。”
二姨太转头跟三姨太告状,“景芝,你看承鸿。”
三姨太刚受到一顿抢白,心里窝着气,哪里还顾得上理她?
几人嘟嘟囔囔地跟在杨致重后面走出靶场。
韦副官已经归还了枪支,正在外面跟三四个士兵说话。
见杨致重出来,几人立刻站直身子,行个军礼,“都督!”又招呼杨佩瑶,“三小姐。”
杨佩瑶微笑还礼。
其中那个叫章勇的问道:“三小姐刚才打了54环?”
“昂,”杨佩瑶得意地点头,“不信问我爹。”
章勇咧着嘴笑,“信,信,哪能不信?三小姐就是神枪手,女中豪杰。”
“哪里哪里,”杨佩瑶被夸得不好意思,红着脸承认,“我这次是运气,平常就是40环的水平。”
章勇道:“三小姐再练几个月,准头就有了。”
杨佩瑶笑着摇头,“不用,今儿是最后一次,没必要浪费子弹,省着关键的时候用。”
三姨太看着杨佩瑶跟士兵们谈笑风生,回头再看身边灰头土脸的杨佩珍,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堵得越发难受。
回到办公室,杨佩瑶见杨致重脸色始终黑得像是锅底,也不作声,拿着纸笔乖巧地到一边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杨致重沉沉地叹口气,回过头。
杨佩瑶正坐在墙角写着什么,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照进来,像是在她身上笼了层金色的薄纱。
她神情专注,唇边带一抹温柔的浅笑。
看着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放松下来。
杨致重轻声唤道:“瑶瑶?”
杨佩瑶受惊般抬起头,随即绽开甜美的笑,“爹。”
杨致重指指茶盅,“喝点水。”
“好,”杨佩瑶走近前,将手中的纸放在桌上,端起茶盅抿了口。
纸上是细胳膊细腿的人形,眼睛大得出奇,嘴巴又小得出奇,身上穿肥大的外套。
杨致重笑问:“整天画这些东西,不腻烦?”
“不烦,”杨佩瑶弯了眉眼笑,“我喜欢画,这是打算过年的大衣……还有春天赏花时候穿的短外套。”把下面几张纸抽到上边。
杨致重不感兴趣,略略扫一眼,叹道:“真是不省心。”
还在因为靶场的事情生气。
杨佩瑶细声劝道:“爹不用担心,弟弟这个年纪都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过两年就稳重了。”
杨致重摇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你大哥性子就不像他这么毛糙……本来我打算让你大哥治军,你二哥治学,承鸿守着家里产业给他们当个后盾。现在看来……别捅娄子扯你大哥后腿就不错了。”
杨家在老家颇有些田地跟祖产,否则只靠杨致重的薪俸,根本经不起一家十几口子人花费。
这还是杨致重头一次透露将来的打算。
在这个时代,家产跟女儿没什么关系,基本都是一副嫁妆打发了事,田地店铺祖宅都是留给儿子的。
杨佩瑶没惦记要,却想给杨承灏争一争,遂笑道:“大哥这会儿不忙,爹不如让他跟大嫂两人多担些事情。管家跟治军应该也差不多,而且大嫂真正是大家闺秀诗礼传家,这些都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