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佩珊跟杨佩珍又去跳舞了,只有四姨太在,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是太太的电话都督回家没有”
杨佩瑶道:“太太已经打发车过来,我没问爹爹在不在……这两天都没回,想必今儿也未必有空回家。”
四姨太以前是歌女,习惯了光怪陆离灯红酒绿的生活,跟了杨致重之后,极少能够出入这种场合。
好容易出来一次,又怕回家迟了挨骂。
杨佩瑶轻轻拍下她手背以示安慰,想一想,好奇地问道:“四姨太,你当初怎么会嫁给我爹年纪差那么大。”
四姨太今年23岁,正好是杨致重年龄的一半。
“小孩子打听那么多”四姨太白她一眼。
转念想起自己出道时正是杨佩瑶这个年纪,虽说小,可有些事情已开始明白了。
幽幽叹口气,“那会儿我天天在夜总会和歌舞厅转场子,有天晚上都督和几名高级军官喝酒,点了我作陪,都督喝多了……破了身,不跟他还能跟谁都督人挺好的,愿意接我进门,所以……”
杨佩瑶讶然。
她原来猜想的是四姨太被人调戏,杨致重英雄救美,然后四姨太以身相许,谱成一段佳话。
本想到会是如此简单。
被欺负了,就得跟着她。
还觉得他人好……
是不是只要男人肯娶,女人就应该感激涕零
杨佩瑶心里有一万句“卧槽”想说,张张嘴就咽了下去。
毕竟时代不同,现在这个年代,当姨太太是合情合法、被世人默许的,不能用她的标准来要求别人。
既然四姨太挺满足,杨致重对几位妻妾并未苛责,她实在没有理由从中挑事儿。
这时,杨佩珊跟杨佩珍先后回来,杨佩瑶告诉她们家里已经派车来接了。
杨佩珍意犹未尽,“唉”叹口气,“宋清怎么还不献唱”
话刚说完,就见四周骤然安静下来,舞池上方的灯光也灭掉了大半,只留几盏昏黄的小灯。
而前面的台子上,却打出明亮的光圈,正照麦克风周围。
紧接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子被侍者牵着走上舞台。
台下掌声雷动。
想必这就是当红歌星宋清。
杨佩瑶立刻来了精神,起身往台上看过去。
宋清头戴金色花钗,穿黑色抹胸连衣裙,肩带外面拢着薄纱,隐约透出肌肤的色泽。裙摆刚及膝头,腰围和裙摆缀一圈白色小花。
看上去纯情甜美。
宋清昂着下巴,神态矜持,待掌声持续片刻,轻轻启齿,“多谢。”
又是一阵掌声。
乐声缓缓响起,杨佩瑶从没听过,是首完全陌生的曲子,但旋律却很欢快。
前奏过去,宋清开口唱出第一句。
声音婉转轻柔,颇有点teresa teng的风格,技巧却是一般。
杨佩瑶正凝神聆听,听到四姨太嘟哝,“这句唱错两个音……这句破音了。”
杨佩瑶莞尔。
一首歌,三五分钟便已结束。
台下掌声叫好声不绝于耳,还有人捧着鲜花上去,宋清一概没有理会,仍是被侍者引着,飞快走下台。
四姨太失望地说:“还没有我唱得好。”
杨佩瑶打趣道:“那四姨太给我们唱几首听听”
四姨太毫不犹豫地回答:“没问题,今儿晚了,明天我在家里唱……肯定比她强。”
这时,另外一名侍者轻轻走过来,“杨小姐,汽车到了。”
杨佩瑶点点头,穿上了外套。
几人结伴往门厅走。
杨佩珊去前台结账,侍者扫一眼跟在后面的杨佩瑶,笑道:“不用了,刚才有位先生已经结过了。”
杨佩珊惊讶地问:“是哪位”
侍者回答:“不好意思女士,不方便透露姓名。”
杨佩珍道:“肯定是大姐的爱慕者,嘻嘻,可惜为时已晚,要是早两年或许还有可能。”
“切,什么年代了,还玩这套”杨佩珊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唇角却高高翘了起来。
侍者将几人送出门外,眼看着她们上了汽车,寻到程信风说了声。
程信风点点头,“以后要是刚才那位杨小姐来,务必费心看顾着……其他人就罢了。”从楼梯拾级而上,走进顾息澜的包房,低低道:“已经回去了,也跟底下人交待了。”
顾息澜低低“嗯”一声,端起酒盅,“来,这杯酒祝梅姐青春永驻、永远十八。”
薛玉梅笑道:“顾会长与其敬酒,还不如再陪梅姐跳一曲。”
顾息澜“哈哈”笑,“求之不得啊,只是酒喝得太多,跳不了了,改日单独请梅姐来玩。张监事可不许多心哟。”
薛玉梅举杯与他碰了下,“一言为定,干杯!”
几人推杯换盏,一盅接一盅地干,终于谈妥贷款事宜。
程信风叫来侍者,两人一边一个,扶着醉态已现、脚步踉跄的顾息澜下了楼,又费力将他扶上汽车。
刚坐上车,就瘫倒在座位上。
刘董事对张启东拱手,“实在抱歉,老朽身体虚,顾会长酒量浅,没能招待好两位,下次一定赔罪。”
薛玉梅媚笑,“哪里哪里,顾会长是实诚人,将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刘董事送两人上了汽车,先行离去,跟着叫了辆黄包车。
夜已深,月色愈加清冷,孤零零地挂在天际。
汽车开到武陵湖边,顾息澜猛地坐直身体,适才的醉意全然不见,目光仍是黑亮深沉,“三小姐跟谁一起来的”
“都是女眷,好像是三姐妹还有个姨太太。”
顾息澜沉默,过了片刻,吐出两个字,“胡闹!”
也不知说得是谁。
程信风不敢接茬,稳稳当当地将汽车开进大铁门。
顾平澜在小洋楼起居室等着,瞧见顾息澜进门,忙站起身,“大哥总算回来了,娘有话问你,结果天天都是半夜回,等了两天都没等到,我也有事找你商量……没喝多吧”
顾息澜瞪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你,一点数没有,什么事?”
顾平澜从口袋掏出几张纸,平铺在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