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就是那种,明知道是凶宅,还好奇心爆膨地去灵探的作死小能手。”
宋宝茹:“这好像不是夸奖?”
“本来就不是,”
程念嗤地笑了,不过肯定了她的选择:“但你对我很礼貌,也取悦了我,我不是滥杀暴戾的
类型,只要你听话,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也不是不可以。”
比自己小一岁的少女语气傲慢得理所当然,宋宝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丝反感,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懒人沙发上的程念舒展开四肢,察觉到旁人的注视,她侧过脸看她唇畔悬着仍未消散的笑意,从她左眼竟能隐隐看到亮色——她在用最低耗的妖力回放陈少爷的难看脸色。她喜新厌旧的速度很快,得趁着新鲜劲头还没过,好好取乐一番。
天色渐暗,宋宝茹在程念的提醒下躺到床上休息。
“你不睡吗?”她怪不好意思的:“客房可以随便你用的。”
“我冥想一会。”
宋宝茹不太习惯房间里有其他人的情况下入睡,硬着头皮闭上眼,光是想到待会可以看到精彩直播,她就睡不着了。程念瞥一眼床上来回滚动的被子,浅浅叹一口气,冰凉小手攀上她的后颈,轻轻一拍,方才还辗转反侧的女孩就晕过去了。
程念坐回阳台边上的吊篮椅上,觉得自己可以开发一个治失眠的业务。
她盘腿而坐,一坐就是六个小时。
宋宝茹不知道自己被敲晕了,她迷迷糊糊的睡得极熟,被程念推醒的时候足足过了一分钟智商才归位。她霍地从床上坐起来,不需要洗脸都精神得要命,双眼闪闪的看住程念,就差像苍蝇似的搓手手期待了。
“那个……”
程念懂她在期待什么,邀她在阳台坐下。
她变戏法似的一翻手,一面IPad大小时的镜子被变了出来:“鲲哥借我的水镜。”
“鲲哥?”
是她想的那个鲲吗……
“一条特别大的鱼,会说人话。”
宋宝茹联想蹁跹,脑海里浮现一只特大鱼头。
就在鱼头开始剁椒的时候,程念手中的水镜开始浮现出画面,画质如蓝光高清,音质媲美杜比环绕音效。
………
…
水镜中出现尹家的客厅。
这是尹安通宵的第三天,他将自己关在卧室里,试图用第二道门来维持自己破碎的安全感。
他昨晚小睡过一会,妈妈用冷水泼他都没能把他叫醒,实在太困了,再年轻身体也熬不住,那状态跟昏迷没两样。
当尹安不小心入睡后,如同程念所说,更坏的情况果然发生了。
他在梦中睁眼,红衣老太婆皱巴巴的怪异笑脸便映入眼帘——她竟然就站立在沙发边上,盯着他!
在梦里,尹安的蛮力没有用武之地,这个老妖婆根本不怕他,他怕得发疯,试过用尽手段杀死她。
不敢用手碰,就冲进厨房抄起菜刀将她剁成一块块。
他很用力,断掉的手脚却伴随着老妖婆的笑声从地上无风自动,缠上他的身体,干枯的手像鸡爪子一样,尖利地在他身上刮下一层层皮肉,无视他的哀求与道歉,啖食他的恐惧。
即使能熬过这一劫,尹安觉得自己再也没法吃卤凤爪了。
程念从旁点评:“他肯定在梦里给阴媒开门了。所有在梦里或者现实碰到的妖魔恶灵,都不应该回应他们,开门让人进来更加是大忌。”
“这么说,网络上的都市传说也不是完全没道理了。”宋宝茹啊的一声,结合自己平常经常会看到的鬼故事,什么半夜走路有人拍肩膀叫你名字千万不要应答,怪吓人的。
“嗯。”
距离梦中预告的吉时,还有十分钟。
尹母坐到他身边,安慰他,神色坚定:“不要怕,无论如何,妈都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
她最宝贝,惟一的儿子。
这是她的儿子啊!
这几日,看着他肉眼可见的憔悴下来,她这个做妈的却无能为力,心像被刀绞动一样,自责愧疚又痛心。
要是她再谨慎一些,没让漆娘跑掉,小安就不用吃苦了。
“妈,我好怕啊…”
尹安吸了吸鼻子,再无往日的骄横模样,哭倒在母亲怀里。
心事重重地轻拍了一会儿子的背,待怀中人的呼吸平稳,哭声消失的时候,尹母猛地反应过来,低头察看,看见儿子睡得跟猪一样后,心中一凉,连忙晃动他:“醒醒,别睡了,快起来啊!”
虽然不清楚冥婚的规矩,但她作为女人的第六感,直觉地认定不能睡。
下一秒,尹安果然站起来了。
坐着的尹母没看见他的脸,以为儿子醒了,大喜提醒:“对,别坐着了,站起来走动走动,人也清醒点哈,妈给你做夜宵?”
尹安却没应声,径直往客厅走去。
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尹父抬头看了一眼,啧的一声:“儿哟,你走路不睁眼哈,小心摔个狗吃│屎。”
抹了把眼泪的尹母从儿子卧室走出来,闻言大感不对劲。
这时,尹安已经走到玄关处了。
她拽住儿子的右臂望过去,果然发现他闭着眼睛,一副熟睡的样子。
“孩子他爹你快出来啊,我要拉不住他了!”
“我把门锁上了!”
尹父一边冲过来,一边叫道。
不止锁上,还在里面插了钥匙,由于每夜做梦都跟开门有关,在这关键的时刻,尹家人也提前将门锁得死死的,保证不能从外面破门而入。尹安明明睡着,力气却出奇地大,双亲合力才勉强将他拉住。
“是不是熬过吉时就好了?”看到这一幕,宋宝茹问道。
程念摇头:“如果没有高人出手相助,最好的方法不是把门锁上,而是在地上设门槛,让‘新娘’走不出门,或者索性打断他的腿……不过,这些对他们来说都没用了。”
“为什么?”
“因为这对母子,分别在现实和梦里都给阴媒开过一次门。”
半夜三时正。
冷风与乐声骤起。
悠长哀伤的刺耳乐声划破静谧的夜晚,家家户户早已歇下,偶有小儿夜哭,邻居三岁孩童大牛扒着窗往外看,便发现一列娶亲队伍抬着白轿走向尹家,奇怪地跟妈妈说,却立刻被拽进被窝,叮嘱不要吱声……
“吉时到——”
关得好好的门应声而开。
红衣老太太定定地看住尹安,向他招手,尹母见状哀求:“求求你别带走他,我就他一个儿子啊,他真的不能出嫁,他是男娃……”
“我们老尹家就这么一个根,香火不能断在我这代,你要带走他,就先杀了我吧!”
尹父激动得满脸通红,农家到处是好用便携的武器,他握紧铁锹,大有鱼死网破的气势。
红衣老太太似乎没被吓到,也不为女人的哭求而动容,在听完两人的话后,她苍老惨白的脸反而绽开笑容,掩嘴欢道:“哎呀,你们都能看见我呀。”
彷佛和应她的话一般,她身后抬轿奏乐的纸扎娃娃也跟着一阵震动以示欢喜。
尹母一怔,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怪话。
“我当然看得见你啊!”
紧接着,两人便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身体,双脚似被无形的力牵引着往前走动,离开温暖的屋子,加入抬轿的娶亲队伍之中——无论他们五官因为惊恐而扭曲出多么狰狞的表情,都无法停止往前走的脚步……
趁妈妈睡着,大牛钻出被窝,扒住窗又往外望了一眼。
他发现那白色的队伍往离村的方向走,而且多了两个穿着睡衣的阿叔姨姨,张大嘴无声叫喊,看上去有些眼熟,好像上次跟着妈妈串门子时见过。在大牛努力思索之际,队伍中的两人像是察觉到视线,扭过头来,瞪向大牛。
大牛被吓了一跳,赶紧钻回被窝抱住妈妈。
因此,也错过了那两个‘救命’的口型。
自这晚起,村子里再无人见过尹家三口,等了个把月房子和田地都空置着,很快就被村里人瓜分去了。
………
…
在水镜中看完全程的宋宝茹下意识的攥紧了睡衣裙角。
当她怕得不行的时候,身旁人就用一种很破坏气氛的冷淡语气解说:“见鬼,最好不要被鬼知道你看得见他,所以只要不作死,胆子大越大越不容易因为撞邪出事,装什么都没看见照常活动就好,露怯就完了。某程度上来说,凡人撞鬼跟你走过街角碰见流浪狗的处理手法是一样的,避免目光接触,假装不怕它,看不见它,离开现场。”
……
宋宝茹一时不知该同情狗还是同情鬼。
“我之前去雇主家时,除了新娘,同屋的两人都是看不见也听不见迎亲队伍乐声的,尹家人之所以能看见,是因为他们替女儿定下阴亲,已经被卷进这场因果……又很愚蠢地主动透露给阴媒知道。”
“阴媒智商不高,属于很好忽悠的低级灵,不过他们一家子搭上去了,对张家祖坟风水造成的破坏力也算是超级加倍。”
“结阴亲对风水有好处这个迷思早该破了,除非结两姓之好,两者都是情投意合的阴魂,不然小两口在地下翻脸,那不是平白找事吗?跟活人结更加缺大德,脑残行为。”
程念嗤笑。
听她一通说完后,宋宝茹略感麻木道:“我忽然觉得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