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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倔强

等着兰因被引进里间去,殷昭脸上的笑意尽数淡去,瞧不出其神色喜怒,他看着兰因细细瘦瘦的身影渐渐隐于层层深红轻纱帷幔之中,直到看不见了,他这才收回了目光。

殷昭弯腰将那块玉佩捡起,拇指指腹将玉佩上头蒙着的薄薄的一层灰尘擦干净,红绳儿缠在他如玉般的指间,如藤蔓攀着高高大大的树干,难舍难离。

殷昭抿着唇忍不住又在那玉佩之上摩挲了几下,这玩意儿那姑娘不要,又还给了他,到底算的上是完璧归赵物归原主。

只是与往常不同的是,这玉上似乎还隐隐带着姑娘身上暖和和的温度,如果细心一些,好像还挟着她身上清淡的皂角味。

他坐回小榻之上,将玉佩平放在小炕桌上,极其细心地将那拴着红线捋顺,自然垂在桌角处,外头的日光透过雕花木窗照射在玉佩之上,通透漂亮,仿佛是这天地间最纯净之物。

就好像她的眼睛一样。

好像她一样。

殷昭失笑,收回视线,手指搭在眉骨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捏着眉心。

他这几日有些疲累,身体略微有些支撑不住,那些药也停了几顿,可收效甚微,也不知这副身子是否病及了根本。

昨儿个进宫,瞧着他可是不被欢迎着的,皇上倒还好声好气儿,只是那肃王,半句话不离谋权篡位,明着暗着示意皇上他殷昭有谋反的心思。

肃王乃当今圣上的同母胞弟,只比圣上小一岁罢了,正因着这个,肃王心中定有不甘。

明明都是一母所出,都是嫡子,才能相当,可偏偏因为晚生了一年而失去了登临皇位的机会,肃王心气儿又高,哪能让皇上过活的那么清静?

前些时日倒还算的上是安分,毕竟年岁尚小,只是近些日子,偏将他殷昭拎了出来,借着他从佛莲寺回京这事,硬是往他脑袋上扣了个居心不良的帽子。

肃王似是料定了他会同皇上之间起争执,毕竟关乎于皇位之事,那里可能善终?这帽子他殷昭戴不起是不假,可也没有蠢到叫人使唤去了。

坐等渔翁之利,哪里是那么容易的?肃王未免太过稚嫩。

殷昭也并未将这事放在眼里心上,可也并不代表他全然不在乎朝堂之事。他没有旁的心思,只怕到时侯怎么个死法儿自个儿都不知晓。

饮酒的缘故,他思量的事稍稍一多,就能感觉到脑后有钝钝的痛感,并不舒服,他甫要闭上眼儿歇上一歇,恰好里屋出了动静。

兰因走在最前头,脸上浮着薄薄的一层红晕,看起来还能健康些,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她方才才将衣裳穿整齐,身上略有些凉意,可也不妨事,她朝着坐在小榻上的殷昭行了一礼,声音哽咽道:“谢公子救命之恩。”

殷昭始终眯着双凤眼儿,兰因也觉察出男人似乎有些疲倦,唯恐扰了贵人歇息,正赶上那位大夫和侍女要往外头走,她咬了咬干裂的下唇,又朝着他行了一礼,而后转过身去,要同那两位一并出去。

她将将才迈出了一小步,便被殷昭叫住,她转过身去,被透过窗户的阳光闪到了眼睛,她略有些不适的眯了眯眼儿,隐约之间似乎看见那个沐浴在光芒之下的男人在向她招了招手,她歪着小脑袋,往前挪了几步。

眼前的男人生得俊美,这也不知是看见他之后第几次愣神发呆,她禁不住又紧张不知所措,捏着衣角,眼尾略微有些泛红,身后的门又被重新合上,兰因抿了抿唇,试探着开口问道:“不知公子还有何事?”

殷昭抬了抬下颌,斜在那处的身子坐直,“明日不要在到街上乞讨了,若是你愿意的话,明儿个来殷某府上,做个杂活儿,可以提前交付工钱。”

兰因脑袋里头有些晕乎乎的,听了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免不了晕了头。

原来真的会有这么善良的人,兰因如是想着,她强忍着感激的泪意,跪在了地上磕头带着些哭腔儿道:“谢谢贵人!谢谢贵人!奴无以为报……”

只能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这句话殷昭听过了无数次,他永远都是以施舍者的身份出现,脸上永远挂着慈悲的笑容,叫任何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而这也是第一次,他不想要从兰因的口中听见这句话。

殷昭想护她周全,这辈子不舍得,自然不想听见这样作践自己的话来。

至于下辈子如何,他殷昭,管不着。

他们约定在明日晨间丑时于若华酒楼门前,适时会由卢林带着兰因去豫王府。

兰因满心欢喜地应下。

兰因走了之后,他将雕花木窗开了个小缝儿,独属于冬季的风灌进了屋子里头,本暖融融的屋子里头忽然充斥着许多凉意,北风顺着那条窗户缝儿,将窗直接掀开,使得它更加肆无忌惮。

这丫头,真是……单纯。

就这么感谢他,他说什么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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