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常, 除了徐溪晚更显刻意的疏远,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
徐亦晴照旧爱玩,三天两头不着家, 林幸听说她最近好像谈了一个男朋友,也不知是正经谈恋爱还是玩玩而已,反正看她出来进去喜气洋洋,心情应该非常不错。徐亦晴偶尔也会想起林幸, 她想带林幸一起出去, 接触不同的人, 可是林幸却拒绝了。林幸把自己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学业和工作上,剩余的部分则用来想徐溪晚。
林幸仍旧想不起自己醉酒那天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虽然徐溪晚说她什么都没做,非常安静, 可看徐溪晚骤然改变的态度, 林幸才不信自己什么都没做, 估计是很严重的事, 徐溪晚无法忍受, 又不愿告诉林幸罢了。
徐溪晚再怎么躲,随着林幸接触公司的事务越来越多, 她们之间的接触也无可避免地比从前更频繁。从前林幸想在徐溪晚面前证明自己, 工作碰到难题, 自己硬着头皮死磕也不愿意求助徐溪晚, 现在可不一样了, 她为了和徐溪晚能有多一点的接触, 碰到问题,不管自己能不能解决,先屁颠屁颠跑去找徐溪晚,一点机会都不放过。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连徐溪晚对她这么有耐心的人,也不免敲敲她的脑袋提点她,“这种低级问题,你两年前来问还差不多,怎么现在还在问你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啊低级问题么”林幸摸摸脑袋,拿过材料一看,还真是低级问题,不过她脸皮渐厚,吐着舌头嬉皮笑脸,“我看错了,嘿嘿嘿,晚晚,我中午过来陪你一起吃饭好不好”
徐溪晚看了眼手表,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中午我要和丰联银行的郑行长一起吃饭,你下午不是还要上课么吃完饭让老吴送你过去就行。”
“郑行长怎么以前从没听说过”林幸心中警铃大作,“他多大长得帅么是不是单身”
“小小年纪,学会打听别人隐私了。他的年龄和样貌不关我的事,更和你无关,行了,都十二点多了,赶快下去吃饭,然后去学校上课吧。”徐溪晚说着,已经整理了着装,走出办公室。
徐溪晚走后,林幸赶紧解锁了手机屏保,上网搜索有关那个什么郑行长的资料。郑行长其人,家世就不用说了,关键是长得相当不错,林幸搜到的关于他的照片大多来自财经杂志,西装革履、样貌周正,说是星眉剑目也不为过,再看他的采访视频,气质出众谈吐不凡,尤其是居然有他和徐溪晚一起参加某会议的视频,两人座位相邻,并排而坐,要多般配有多般配。
最关键的一点是,郑行长今年三十五岁,至今未婚。凭他的相貌家世,多少女人挤破脑袋都想嫁给他,可他居然单身到了三十五岁,又和徐溪晚走得这么近,傻子都能看出怎么回事。
林幸要是连这都不清楚,她就是智力重度残障。
不行,得盯着晚晚,看看这个郑行长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林幸这样想着,打电话跟她的老师请了个假,说自己下午有事,就不去学校了。反正她今年已经高三,她所在的班级,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开始上手接触家族事务,从高三开始,在班上规规矩矩上课的逐渐少了很多,到现在一堂课能有五个人已经算多的了,私塾的老师们也知道这些孩子将来的出路,基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去了,所以林幸请假,老师一口批准,连点怀疑都没有。
徐溪晚的所有行程都由助理安排,助理又知道徐溪晚对林幸的宠爱与重视,所以当林幸跟助理打听徐溪晚中午的用餐地点,助理没有任何犹豫就告诉她了。
那是一家会员制餐厅,基本只有津岭几个家族重量级的管理者才有资格入内,连林幸都进不去,她只好在餐厅外面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等着。
不知是不是因为工作午餐的关系,徐溪晚和郑行长的这顿饭吃得很快,从他们进去到出来,前后不到四十分钟,林幸躲在街对面的一家咖啡厅里窥视他们,恨不得现在手中立马出现一个八倍望远镜,最好是带扩音功能的,把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林幸早已打听清楚徐溪晚的行程,她下午要接受一个专访,地点就在她的办公室里,按理来说这会儿他们两人应该各走各的路了,没想到郑行长竟然也跟着徐溪晚上了车,看样子是要前往相同的目的地。
上车时,郑行长快一步走到车前,替徐溪晚开了车门,为了防止徐溪晚的头不小心撞到车顶,还很贴心地用一只手挡在车顶上,而徐溪晚也欣然接受,还对他笑了一下。
那笑容简直像针一样扎在林幸的眼睛里,林幸甚至能从中看出一点暧昧的意味。
林幸面沉如水,快要咬碎了后槽牙,捧着咖啡杯的指尖泛白,显然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压抑住自己不冲上前去。
自己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晚晚要和别人在一起了。
林幸的五脏六腑搅在一起,一个下午浑浑噩噩,脑袋懵懵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徐家,下车时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她脚步虚浮,一个踩空,要不是有保镖眼疾手快地接住,早就栽到地上去了。
“小姐,您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过来”保镖担忧地问。
“我很好,你们不用管我。”林幸挥手拂开保镖的搀扶,拖着步伐走进主宅。
晚晚要和别人在一起了。
这个认知就像一把钝刀子,在她心上有来有回地慢慢割,一阵阵的闷痛,叫不出来喊不出来,差点连一口呼吸都上不来。
林幸没有吃午饭,晚饭也一同省略了,她把自己关在主宅二楼的书房里,那个书房只有徐溪晚和林幸能进,连徐亦晴也不得入内,照顾林幸的阿姨敲了几遍门,林幸像是没听见似的,不管她怎么敲也坚决不开。
林幸坐在徐溪晚平时的位子上,捧着徐溪晚用惯了的茶杯,指腹贴着杯口,细细摩挲。
她回想自己与徐溪晚在一起的这十二年,同一张桌吃饭,同一张床睡觉,她们的生活相互交融,紧密得不可分割,十二年来,林幸始终是离徐溪晚最近的那个人,徐溪晚甚至答应她在她十八岁之前觉不会爱上别人的自私请求,可林幸才刚满十八,就有另一个人毫无预兆地横插进只属于她和徐溪晚两个人的生活里。
他会和徐溪晚结婚么他们看起来那么般配,徐溪晚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拒绝的样子,也对,徐溪晚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如果她要结婚,那个男人是个非常理想的对象,他们会结婚,然后生一个孩子,徐溪晚会有家庭,她的爱人和孩子会将她生命里属于林幸的位置全部填满,然后把林幸从她的生活中挤出去,从此以后林幸再也无法进入。
一想到徐溪晚可能会和那个男人有孩子,林幸就止不住地直犯恶心。
真恶心,太恶心了。她想,世界上的所有男人都是恶心和龌龊的集合体,每一个都是有可能和她争抢徐溪晚的潜在威胁者。她越想越无法忍受,捂着嘴干呕了几次,急火攻心,竟然吐出一口血来在掌心里鲜红刺眼。
林幸怔怔地看着自己掌心的一小片血迹,终于忍不住了,她伏在属于徐溪晚的办公桌上失声痛哭,还能闻见桌面残留的一点属于徐溪晚的气息。
她只觉自己这一刻真的无依无靠,她想徐溪晚陪在她身边,颤颤巍巍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徐溪晚,听筒里的等待音一下接一下,最后因为超时而自动挂断,林幸哭得更厉害。
到后来,她都忘了自己为什么而哭,只是心痛难忍,无处发泄,只有嘶哑地哭嚎,心中的压抑不忿不知压抑了多久,除了这一种方法,好像再没有其余的宣泄途径。
哭到后来,林幸的嗓子完全哑了,无意识地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可眼泪就像失控的水龙头,怎么也流不干,林幸的胳膊连同徐溪晚的办公桌湿成一片汪洋,衣袖冰凉地贴着手臂,她却感觉不到冷。
她的眼睛流着泪,盯着办公桌的某一处看,泪眼婆娑,忽然看到桌上放着的文件夹之间夹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张照片。
她把那张照片抽出来看。
是林幸的母亲。
照片已经泛黄了,却保存得很好,能看出来林灵明朗的笑容,笑眼弯弯,林幸的一双眼睛正遗传自她。
这么小心珍重地收藏,又随时随地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以便思念的时候能立刻拿出来看一眼,徐溪晚对林灵的感情有多深,林幸真是猜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眼泪更加来势汹涌,林幸的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肩膀一抖一抖,像冷风里摇摇欲坠的树叶。
她的胃里绞痛,心脏更痛,疼得浑身发抖。
全世界的人都有资格爱徐溪晚,偏偏只有林幸,好像连说出我爱你的资格都没有。
一说出口,就是无期徒刑。
林幸不知自己在书房里待了多久,只看到窗外的天空又白转黑,连带着书房也漆黑的,仅有月亮送来一点毫无温度的微光。
天色擦黑的时候,徐溪晚终于回来。
管家早在她的访谈途中已经打电话过来,不过徐溪晚的手机早已调成了静音,接不到电话,管家又把电话打给助理,让助理转告徐溪晚,林幸一个下午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怎么叫都不出来。
徐溪晚受邀的这次访谈是和郑行长两个人的,助理把这件事通知给徐溪晚时,访谈进行到一半,这不仅关系她,还关系到了郑行长和电视台的其他工作人员,徐溪晚不可能贸然离开,听到家里出事,第一反应就是暂停访谈,自己走到内室打了个电话给林幸,可林幸却没有接,徐溪晚只好打给了管家,问明林幸情况。
得知林幸只是把自己关在书房,没有其他过激举动,徐溪晚思忖一会儿,还是决定让访谈继续下去,不过催促采访记者快一些,自己还有急事要处理。
“家里出事了”郑行长问道。
“抱歉,私事,不便多谈。”
郑行长笑笑,“我理解,是我唐突了。”
采访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赶在傍晚时结束,徐溪晚让薛曲双送送记者和郑行长,自己则立刻赶回徐家。
正是下班高峰期,徐溪晚被堵在路上动弹不得,期间打了好几个电话林幸都不接,等她回到徐家时,天已经全黑了。
徐溪晚一回来,管家马上迎上去,徐溪晚问“小幸呢”
管家说“还在书房里。”
“为什么不开门”
“小姐把门反锁了,我们打不开。”
徐溪晚双眸微暗,直接一脚把那扇厚重的木门踹开,管家见势,很识分寸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