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尸首本就是死的,纵然挨了狼王一击,也不会再死一次。
那个声音仍在不疾不徐地说着话,“它”在不同的身体上来回切换,似乎并不心疼毁于朔烬之首的傀儡。
“狼王何必掺和人族修行界的事妖界离此地相隔千里,两界向来泾渭分明,我在清鸿崖山脚劈此秘境,怎么都碍不着狼王吧。”
朔烬冷笑:“我虽住在妖界,但你用小妖炼制傀儡,指不定哪天就把手升到妖界来了。”
何况失魂症的事,兴许也和这里有关联!
“清鸿崖制香惠泽生灵,这里的妖都是寻常动物所化,妖力平平;而妖界众妖却是灵力纯粹,且各个睚眦必报。在下学艺不精,但也有自知之明,自不会做这等蠢事,惹来一群劲敌。狼王又何须有此顾虑若是今日你退出此地,来日相逢,我们未必会是敌人。”
朔烬眼神微动,余光瞥向沉陵,神识传讯道:“听他的意思,原本就不想让我卷进来。你们正道人修,怎么比本尊还能惹事”
沉陵:“小烬当真信他”
朔烬:“信啊。”
沉陵:“……”
朔烬索性停下了神识传讯,直接看向沉陵,开口道:“自遇到你以后,我好像就沾染了什么霉运,甩也甩不脱。这次秘境的事,说到底也是因你而起。”
沉陵无从辩驳:“的确如此。”
朔烬:“但就算我现在离了你,未必就能好运到哪里去。”
沉陵笑了笑:“狼王打算如何”
朔烬道:“这样,你以后都要听我的,别事事阻挠我,这个不能做,那个不可以,麻烦的很。”
沉陵:“好。”
他答应得非常爽快,以至于听到答案的狼妖,出现了片刻的怔愣。
傀儡师:“……狼王既然执意如此,我也不再多费口舌。”
朔烬一脚踹翻了说话的傀儡:“你们先是潜入凌道峰给沉陵下咒,又是寻来了当年镇压沉陵佩剑的秘境,我虽然不怎么喜欢他,但也知道他不是主动结仇之人,所以我很好奇,你们到底图谋什么呢”
另一旁躺着的傀儡动了动:“他竟连失魂症的事都告诉你了。”
朔烬缓缓勾起笑容:“是啊。”
岂止告诉,他还亲身替之了。
而最让朔烬满意的是:失魂症一事,终于有了眉目。
“你靠着这个小秘境,吸引修士、妖族,让他们沦为你的傀儡制材,但修士是寻常凡修,妖族也是普通小妖,就算你再厉害,也制不出高境界的傀儡,那么当日上山围攻御道剑门的洞虚境高手,又是从何而来”
傀儡咧开嘴角,剑芒已收,林间只余黯淡光芒,打在“它”的脸上,竟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封澜”从地上爬起,掸了掸衣物,目光落在辰极剑上。
“我前半生都在寻找古剑辰极,可惜真正找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看向沉陵:“当年那么多修士涌进照剑之境,最后却无一生还,我原想着里面凶险异常,需要多做筹谋。谁知转眼间,辰极竟成了有主之剑。”
沉陵不置一词,身侧的“辰极剑”是他幻化出的一个,上面覆着了几分剑气,除他之外,无人能分辨得出真假。
“封澜”看向辰极的眼神隐隐透出痴迷。
朔烬莫名觉得不悦,这个傀儡师似乎格外的话多。“它”拖着这些残败的尸身,看似“人多势众”,实则根本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但“它”表现得实在过于镇定了。
辰极剑忽然动了。
朔烬抓住了剑柄,将它握在手心,端详片刻后,问:“你想要它”
“封澜”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一把有主之剑。”
朔烬冷笑:“所以你想先把辰极的主人解决了”
“封澜”没有否认,转而看向沉陵,道:“沉陵,千余年前你得此古剑,从籍籍无名之辈一跃成为剑修高手。而如今,世人只知你是辰极剑主,却未曾想过,若没有这柄剑,兴许就不会有你这号人了。”
沉陵眼神淡漠。
“封澜”又道:“我费了无数心血,寻求破解照剑之境外围杀阵的法子,但全都失败了,直到辰极破境而出,杀阵力量大减,我才终于找到了方法。我很好奇,你究竟有何机缘,竟能成为这样一柄凶器的主人”
朔烬也看向沉陵,他对辰极剑并没有太大的执念,但听傀儡师这样一问,也起了兴趣。沉陵成名之路极短,好像是在一夜之间,忽然出现了一名极强大的剑修。
在此之前,修行界中从来没有沉陵的名号。
朔烬成为妖王前好歹经历了一番摸爬滚打,白狼云卿死后,东术山没了大妖坐镇,虽有隔壁白斛帮衬,但免不了会被别妖欺凌,他只能勤修苦练,慢慢从小妖成为大妖,名声也逐渐积攒起来。
可沉陵,却是在得到辰极以后,忽然蹿起,名声大振。哪怕彼时朔烬避居妖界东术山,也听闻了人族修行界中出现了一位剑道奇才的事。
面对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沉陵淡淡道:“既是机缘,自然是注定了的。”
朔烬狐疑地看着他。
“封澜”显然也不信。
沉陵:“……”
剑有剑格,他完全是靠自己。
“以后都告诉你。”沉陵神识传讯的声音在脑内响起。
朔烬:“……”好吧,苍狼大王的好奇心瞬间被满足。
“封澜”听不见这对道侣的神识传讯,只以为沉陵不愿开口。
“罢了,如今照剑之境都被毁了,我追溯这些又有何意只不过,即便没有这柄剑,你我之间,另有一笔必须清算的前账。”
沉陵:“炼心宗。”
“封澜”咯咯笑出了声:“不过是个龟缩深山的小门小派,毁便毁了吧。”
话音刚落,地上的尸身齐齐翻过了身体,他们面朝上空,双目圆瞪,四肢扭动成奇异的形状,喉间发出沉闷的“嗬嗬”声。苍穹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大片繁星,清辉笼罩秘境,给这土地倾覆的乱象平添了几分柔色。
“诛妖台上的一剑之仇,才是谢某真正想要清算的大帐!”
“封澜”站了起来,他的脊背挺直,仿佛被看不见的丝线提拉成了这副姿势,腰腹仍是大片褐色的血迹,隐隐露出深色的洞孔。他的五官扭曲纠葛,惨白的瞳仁隐隐透出疯狂的快意。
朔烬睁大了眼:“你究竟是谁”
沉陵眼底闪过诧异之色。
“封澜”喃喃重复了一遍:“你究竟是谁”
“当年,我便是怀着这样的疑惑,被一柄利剑穿胸而过,身死道消。我曾为自己设想过许多结局,但却怎么都想不到,最后我会死在一把素不相识的剑下。”
朔烬语气愈急:“你在说什么”
“封澜”扯了扯嘴角:“我起先以为是那群畜妖找来的帮手,后来才知道,这是一位剑道新秀的剑,也是一把名声斐然的剑。我出山入世为的就是觅得此剑,可惜,却被你——”道道星辉汇集一处,悬于两人上方,“捷足登先不说,取剑后的第一次试剑,竟是以我为祭!”
沉陵沉默片刻:“谢道期”
朔烬猛地看向他,仿佛这个名字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动。
“封澜”笑了笑:“这星辉万剑阵是由照剑之境的杀阵演变而来。那群蠢货,以为辰极剑出世,便对照剑之境没了兴趣,殊不知,得道修士布下的杀阵,威力不逊于辰极剑。”
朔烬:“你是谢道期”
“没错。”谢道期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是我与沉陵之事,可惜狼王执意插手,那就陪他一起,葬送于星辉剑阵之下吧。等此事一了,谢某自会好生养护两位遗体,也算……”
“噗——”利爪穿胸而过。
谢道期的话语声戛然而止。
朔烬面色阴沉地收回手,妖相毕露,显出金色兽瞳,眼底仿佛有暗流涌动,深不见底。
谢道期的胸前破开了一个新的大洞,但他不以为意,只是用一双惨白的瞳仁怔怔注视了朔烬许久,最后,他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啊。”
他咧开嘴角,似乎陷入了某段愉快的回忆,整张脸扭曲异常。
“比起那头母狼,你的命可硬多了。”
“彭——”
“封澜”的尸首倒了下去,仰面朝天,彻底没有了动静。
朔烬走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摇晃了几下。
然而“封澜”毫无所觉——谢道期停下了控制,没了傀儡师的操控,这遍地尸首也仅仅只是死物罢了。
“滚出来!”
朔烬放出妖力,四散于秘境之中,誓要逼出谢道期。
就在此刻,头顶寒芒闪烁,星辉结势成剑,剑势所过之处皆化为齑粉。沉陵当即以指运剑,两道强悍剑气陡然相撞,灭杀之威齐齐压下;须臾片刻,另一道强横妖力一同挤入,三力交汇之下,威压如急潮汹涌,在这方寸之地内,酝酿出滔天之势。
清鸿崖上的小妖在一瞬间被惊出了原形;崖上的修士们心境摇动,恍惚间以为就要身陨当场。
云端,御道剑门修士御剑而来,感应到脚下的澎湃威势后,常闲真人蹙眉停步,连下三重剑诀,堪堪护住了身后一众弟子。
“看着像是来晚了。”她面色凝重,回身道:“都给我守住心神!分神境以下弟子继续赶赴清鸿崖,其余人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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