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年叹道:“云柏是不错,也愿意学,但少了点魄力和果断,只希望我能多活几年,把他培养好再去陪你母亲。”
采薇道:“爸爸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母亲若是泉下有知,才不希望你去陪她,只会保佑你长命百岁,多陪陪我们这些孩子。”
江鹤年笑开:“你这小嘴,就会挑好听的说。”
父女俩许久没这么说过话,心情都不由得好起来。
在谢家的时候,虽然谢司令不常在,采薇还是会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因为有个陈管家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凡有点什么出格的事,必然都会报告给谢司令。哪怕大家都觉得她很自由,其实这种自由仍旧是相对的。但在江家就不一样了,大家都疼她,完全可以为所欲为。加上江鹤年觉得她长大了,平日出门做什么,也不再干涉。以至于几天下来,因为婉清的死带来的阴霾,也散去了大半。
这天她终于鼓起勇气坐车去到婉清那间铺面看看。人已经不在,这装潢得差不多的店面,自然只能转让出去,这事儿谢家的自是会处理,用不着她管。
她下了黄包车,看着门上还没拆下的招牌,上面写着几个烫金大字——宝珠成衣店。两个人商量取名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婉清说她小字叫宝珠,她父母希望她这一生过得如宝如珠,干脆就叫宝珠成衣店。
她还记得当时婉清说这话的时候,是多么兴致勃勃,充满期待。
然而如宝如珠的格格,最终的结局是红颜薄命。
“弟妹!”一道温和的男声,将站在门口的采薇唤回了神。
采薇回头,看到一身黑色风衣的谢珺从他那辆雪佛兰下来。
“二哥,你怎么在这里?”她问。
谢珺走到她跟前,眯眼看了看店铺上的招牌,怅然地叹了口气才回道:“我来看看大嫂的铺子。”
采薇道:“当时大嫂选了这家铺面租下时,真的很开心,说一定要好好去做,重新开始生活。所以我怎么都想不到,不到一个月她就自杀了。”
谢珺低头看着她满脸的忧伤,说道:“世事难料,谁也不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你也别太难过。”
采薇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人已经走了,难过也没有用。”说着想起什么似的,问,“这几日眉眉怎么样?”
谢珺道:“有莹莹看着,没什么大碍,”说着看向她,说,“对了弟妹,你忽然回娘家住,是和三弟闹矛盾了吗?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采薇轻笑了笑:“我就是想回家住一段时间,不关季明的事。”
“那就好。”谢珺点点头,“不管怎样,你嫁到了谢家,我就是你二哥,绝不会让你在我们谢家受委屈。”
采薇道:“多谢二哥。”
“那不是二少和三少奶奶么?”两人正说着,谢煊的车子从路上划过,驾驶座的陈青山不经意间瞥了眼路边,看到背对着马路的男女,咦了一声道。
谢煊闻声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两道熟悉的背影,本来舒展的眉头,不由自主蹙起了眉头。
陈青山将车速放缓,道:“三少,要不要下去打个招呼?”
谢煊沉声道:“不用,继续开。”
“哦!”
陈青山又赶紧踩了踩油门,加快车速。
谢煊皱眉看着路边的男女,直到你两道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才回过头。
陈青山道:“三少,我觉得这些走私的烟土,肯定跟龙正翔有关。”
自从前几年下达禁烟令后,所有烟土买卖都要登记在册,对烟土的数量也有严格控制。但这种暴利行业,自然不可能真的管控得住,明面上的烟土数量有限,但暗下的走私从来没停止过。只不过,因为有禁烟令,走私活动规模都不大。
然而他们最近发现有大量走私的烟土流入上海,除了鸦片,甚至还有数量庞大的白面。但是一直没查到走私者是谁,最后各方面信息显示,可能就是龙正翔。
谢煊沉默了片刻,道:“龙正翔这两年才起来,他自己没有鸦片园,他的几家烟馆,全靠从南边的鸦片贩子拿货,南边那些大的鸦片园,基本上被西北西南那边的几个督军把持着,所以他能拿到的货并不多。而最近流入的这些鸦片,不仅量大,质量也比普通鸦片高很多,所以才这么抢手。”他顿了顿,才又补充一句,“龙正翔只怕没这么大本事。”
陈青山说:“总不会是云南四川那边的督军把手伸到了上海来了吧?”
谢煊道:“那倒不至于。”
“那三少您的意思是?”
谢煊:“只怕龙正翔背后有人,而这人……就在咱们身边。”
陈青山不明所以:“啊?”
谢煊摇摇头:“没事,你先让人注意各个港口的动向,注意最近有没有货进来。”
陈青山点头:“明白。”
谢煊抿唇沉默下来,他想起父亲说的,他二哥私下账上的钱,比他们谢家的资产还多。这些钱怎么来的?只怕不可能是靠着他手下那点明面上的生意和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