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煊怔了下,道:“大嫂,我知道大哥的死,你一直不好受,我也不好受。但是我的错,我就得承担,你心里不好受,打我骂我都成。”
婉清却忽然坐起身,歇斯底里大喊道:“孟远说了不是你,他不怪你,是有人故意害他,故意要他的命!”
她此时的样子,就像是那晚,她大半夜赤脚跑到花园里一样,双目失焦,浑身颤抖,整个人陷入一种失控般的疯狂。
采薇赶紧握着她的手臂安抚道:“大嫂大嫂,没事没事,我们都在这里呢!”
婉清双手紧紧抓住头发,像是痛苦得无法承受一般,片刻后,忽然跳下床,因为动作太大,蹲在她跟前的采薇,被她撞翻在地,吃痛的轻呼一声。
谢煊赶紧上前将她扶起来,忧心忡忡问:“没事吧?”
采薇摇摇头,揉了揉撞在地上的手肘,心说平日里看着婉清柔柔弱弱,没想到力气还挺大。
而婉清对于自己撞到人似乎浑然不觉,捂着头打着赤脚,在房间里尖叫着乱转,看起来就像是已经神志不清。
佩儿赶紧从地上捡起烟枪,点了火递给她:“大少奶奶,您抽您抽。”
婉清接过烟枪,抱着狠狠抽了两口,片刻之后,像是卸力一般,瘫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沉浸在大烟之中。
谢煊要上前,采薇拉住他低声道:“大嫂今日状态不太对,咱们明早再来看她。”
“嗯。”谢煊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
两个人走出房间,婉清似乎浑然不觉。
谢煊把佩儿叫了出来,低声问:“你给我好好说说大少奶奶这段日子到底怎么回事?”
佩儿眼眶泛了红,小声抽噎道:“从北京回来后,大少奶奶精神就一直不大好,也叫大夫瞧过,都说没事,就是忧思成疾,这个三少奶奶也是知道的。”
采薇点头:“我知道。那她什么时候抽上大烟的?”
佩儿说:“三少奶奶你还记得吗?您去安徽找三少前,大少奶奶也像今天这样闹过一回。”
“记得。我走后她又闹了吗?”
“您走了没几天,后来又连着闹了两次,然后整宿整宿睡不着。后来她熬不住,就去烟馆买了大烟,抽了大烟后,倒是没再闹了,偶尔也能睡上一觉,只是人的精神头越来越差,也不怎么吃东西。”
采薇忧心忡忡朝卧房内看去,婉清坐在地上靠在床尾吞云吐雾。比起她离开那会儿,她瘦得更厉害了,面色蜡黄,眼窝深陷,脸颊和唇上都看不到一点血色,用形容枯槁毫不为过。
谢煊道:“没让大夫开点中药调理吗?”
佩儿道:“先前三少奶奶在的时候就让大夫开了,但没什么用。”
采薇知道婉清这是精神状况出了问题,也知道百年后治疗抑郁症尚且不简单,更别提这个时代。
她想了想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等明天大嫂清醒点,咱们和她好好商量商量。”
谢煊点头:“嗯。”又对佩儿道,“你好好照顾大少奶奶,晚上警醒点,别让她出了什么事。”
“我会的。”
本来打了胜仗回家,两人心情一直挺不错,但现下被婉清这一闹,顿时都沉重下来。回主楼时,一路各有所思,都没说话。
直到一道声音将两人回神。
“大嫂怎么了?刚刚好像听到她在叫。”谢珺站在自己房门口,看到两人走过来,担心地问道。
谢煊抬头看向他,回道:“不是太好。”
谢珺道:“我使署公务忙,也不常回家,听莹莹说大嫂最近精神越来越差,靠抽大烟才能睡着觉。前段时日,我让医生给她开了点安定,好像也没什么用。”
谢煊道:“大哥没了后,她就一直过得不大好,这回回北京她家里又接连发生了那么多事,如今母亲和弟弟去了东北,对她是雪上加霜。我们家得好好关心她,不然这么下去,恐怕会出大问题。”
谢珺点头:“你说的是。”
谢煊幽幽叹了口气:“刚刚刚看到她大喊大叫说梦到大哥来找她,告诉她自己是被人害死的,我这心里真不好受。若是当年我做事稳妥点,别那么争强好胜去追土匪,大哥也不会死,如今大嫂也就不会过得这么苦。”
谢珺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行军打仗难免有各种意外,大哥的事也不能怪你,你别再自责了,以后做事更稳妥点便是。”
谢煊抬头看了他,默了片刻,点点头:“二哥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