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刚退婚时,整个京城沸沸扬扬全在讨论这件事,然而人们总是擅长遗忘的。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公主府也不再成为众人的谈资。
皇后把人送来的时候,宁安正在看太子和杜彦山下棋。杜彦山已经是太子的人,偶尔也会随太子来公主府做客,但对宁安,他一直是不冷不热的。
凉亭内,她观棋不语,正觉无聊,就见府中的管事领着几个人走过来。太子一眼看过去,一排四个挺拔身影,皆是眉清目秀面如冠玉的美男子。宁安咳了咳,她如今,可也是有男宠的人了。
太子揶揄:“母后是真怕你看破红尘啊。”
宁安苦笑,转头对管事的道:“把他们都送去苍松院安置。”
管事的走了,太子觑她一眼,道:“宁安,你告诉太子哥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打住。”团扇按在桌上,宁安笑道:“母后时不时就往我府中塞人,已经让妹妹落了个豢养面首的污名,太子哥哥还嫌不够,想为母后助一把力”
“母后是见你和周……那事之后,就不再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心,急的没法了,才出此下策。”太子看她如花一般的面容,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周月棠真是眼瞎!
“宁安,难道,你当真想要出家当个女道士”他凑过来,认真问妹妹。
“殿下,您输了。”
兄妹俩转头,棋盘上白子溃败,而执黑子的人背脊挺直,正目光清淡看着他们。这个打断来得很及时,宁安感激的看了杜彦山一眼,对方视线在她脸上一扫,并未停留。
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人不便留在公主府,早早便告辞离开。
他们一走,偌大的公主府又安静下来,宁安看着那池塘里一丝波澜也没有的水面,心头突然觉得有些寂寥。这时,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托着杯盏送到她眼前,转头一看,宁安皱了皱眉:“你是”
面前的男子应该是皇后前不久送来的人之一,然而她实在记不得叫什么名字了。
那男子羞涩一笑,垂首道:“在下雾关,方才路过此处,见公主闷闷不乐,便忍不住过来跟公主说说话。唐突公主,是在下失礼了。”
宁安盯着他,这雾关低头时的神情,竟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她有些恍神,情不自禁从他手中接过茶盏,然而不慎手滑,杯盏落地。茶水溅在身上,宁安尚未反应过来,面前的郎君已经上前一步,握紧她手查看,一脸关切。
“殿下没事吧”
低头的模样,更像了。
宁安讷讷的正待开口,忽听亭外釉青的声音雀跃欢喜道:“殿下殿下!您快看谁回来了!”
她脚步顿住,转过头。
“七妹妹这说的什么话,周月棠这次犯的是谋逆大罪,我如何救得了”宁安很无语,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说话很有分量,好像只要她开口,谋逆就不叫谋逆了
李柔嘉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她仍旧抱有一丝希望,哭道:“四姐姐和太子哥哥交好,你去跟太子哥哥说说,太子哥哥一定会想办法的。四姐姐,你也不想看到月棠死的不是吗你救救他吧,他只是一时糊涂……”
“没有人是一时糊涂。”
门外响起坚定浑厚的声音,宁安张开的嘴又合上,微笑着靠到凭几上。
连沉面无表情走进来,躬身对宁安行了一礼,没有看柔嘉一眼,正视前方淡淡道:“周侍郎是三皇子手下第一谋臣,这件事情从始至终参与在内,三皇子尚且无法逃过一死,周侍郎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转向柔嘉,他垂眼道:“四公主还要休息,七公主请回吧。”
柔嘉脸色红白变换,怒道:“本宫在和姐姐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余地!你当初不过是个角斗场的奴隶,要不是本宫可怜你,你又怎会被四姐姐看上,又怎么离得开那种地方你有什么资格让本宫走!”
连沉面色一滞,抿着唇不说话。
宁安笑了笑,道:“正因为他感念你当年一片善心,所以才斗胆劝你一句,要是你仍执迷不悟,那我们也没办法。你想救周侍郎,便自己去向父皇求情,周侍郎筹谋的那个位置是父皇的,我没有资格原谅,太子哥哥也没有。”
“不、四姐姐……”李柔嘉还要说什么,连沉已经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人立马上前,半扶半拖地把她带出大殿。
连沉走到床边,在脚踏上坐下,大抵是因为刚才柔嘉的话,脸上露出一抹不愉快。宁安看他这模样,又忍不住想摸摸他了。好似看出宁安的想法,他主动把脑袋拱过来,在她眼下拱了拱,撒娇一般:“殿下。”
宁安噗嗤一笑,十分配合地放了只手上去。嗯,手感果然很好,要是前几天她能摸到,可能压力就没这么大了。
“殿下当初真的是因为和七公主赌气,所以才要了连沉的吗”怀里声音闷闷的,好像有些不甘心。
宁安笑了笑,歪头道:“谁说的,分明就是看到一个小可怜,一直在对我摇尾巴,想让我把他带回家。”